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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攤生意是好,那些個成親十年以上,忙完了一日的活兒不願意回家的大娘子或者大丈夫都願意來——

大娘子看看英俊的殺豬匠包餛飩嘖嘖咂舌這男人怎麼殺了豬還能幹這細活;大丈夫三五成群喝喝酒,感慨生活不易老子真的好努力。

一時倒也熱鬧。

南扶光換下了雲天宗的道袍,隨便找了件方便行走布衣在身,平日裡披散的發隨意挽起,伴隨著一壺熱酒下肚,白皙的面容上浮上一層淡淡的粉……

她用手沾著酒液,在餛飩攤破爛的木桌畫了兩個火柴人,形象生動地告訴吾窮,鹿桑如何哭著撞入她未來道侶懷裡。

八卦誰不想聽?

更何況還能立刻嘲笑當事人大怨種。

吾窮笑彎了腰,問這才幾天,那個鹿桑原先不是很害怕你師父嘛,怎麼這就抱上了?

南扶光咬著下唇,咬得唇瓣從原本的淡白泛成了薔薇色,卻是用很是無所謂的平淡語調說:「後來她估計知道我曉得她和宴幾安在姻緣樹下當著我們姻緣牌的面搞淚的抱抱那套了,主動跟我道歉,說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做夢想起了一些沙陀裂空樹枯萎以前的事情難自禁………………啊?我突然反應過來?她點我呢?」

她這後知後覺自然換來吾窮又一陣狂笑:「先來後到,你才是後面橫插一腳那個。」

將碗剩下的最後那點兒中土燒一口悶,烈酒悶頭像是被人錘了一下,南扶光難受得想死,身體和心靈(憋屈)雙重的,她扁了扁嘴,心想早晨宗門會議那會兒,就該不給宴幾安好臉色看的。

沉默之中身後忽然很強勢地籠罩上一座小山。

越過她肩的藍色粗糙麻布袖子上還飛濺上了一點兒油,落在她面前的餛飩倒是香噴噴的,白胖胖一個個在撒著新鮮小蔥的碗裡。

「送的,暖胃。別吐我店裡。」

前四個字有多,後五個字就有多冰冷。

南扶光半側著身子回頭看身後立著的殺豬匠,垂眉順眼站著,五官如刻,唇角自然放鬆輕抿……

他只站在那,卻給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

明明他面色似乎永遠都是溫吞平淡的。

南扶光決定把這歸咎於是自己喝多產生的錯覺。

「怎麼了,」南扶光問,「現在不讓我離你遠點兒了?」

「仙子姐姐今晚憑一己之力清空了小店的土燒庫存,」殺豬匠十分識相,「小本生意,可做不到趕客之事,口碑要壞的。」

老子上哪跟人嚼你舌根去,如今這條街都跟你姓,壞你口碑我還怕她們打我呢?

南扶光白了他一眼,轉身繼續跟吾窮閒聊。

吾窮問到了鹿桑的夢,南扶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雲天宗的人都挺愛做夢的,可能這就是軌星閣設立在雲天宗的原因。」

她偶爾也會夢見那棵該死的樹,要麼死要麼活的立在那,也不知道這夢到底什麼意思,醒來之後是一頭霧水。

吾窮沉默了下,突然提出讓南扶光過兩日自己掛個捕夢網看看,南扶光漫不經心地一揮手,說:「好啊,但真沒什麼好看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南扶光才感覺到立在自己身後、很有存在感的男人轉身坐回了還滾著生餛飩的鍋爐旁——

南扶光打開了第四瓶土燒,她做好了今晚醉死在吾窮的店裡打地鋪的準備。

……

喝酒便是喝酒,這世界上也並不存在什么喝得一塌糊塗後念兩句立刻清風明月的醒酒咒。

酒過三巡,南扶光有些困了,掩唇打了個呵欠,平日裡明亮靈動的杏眼眯成了一條線……把面前礙事的東西掃開,半個身子像是沒骨頭似的靠上去。

她在桌子下踢踢吾窮,告訴她準備回去了。

吾窮喝了一肚子酒,搖搖晃晃站起來要去茅房。

這時候整個餛飩攤人已不多,不過是隔壁再隔壁坐了一些走江湖的行腳商,趕路路過這個雲天宗腳下的小城鎮,到餛飩攤填填肚子再喝點酒提神。

盛夏炎熱,人也心浮氣躁,桌上食物吃的七七八八,他們早就注意到不遠處桌邊坐著的兩位小娘子——

腰上掛著特殊寶石雕刻算盤的那女子面容嬌艷,手起酒落豪爽萬丈,雙眼靈動精明,行為舉止讓人一看便知是行走江湖的老油子。

另外那則有不同,尋常人家的布衣裙衫,長發用普通木簪隨意挽起,臉上不似尋常女子要以瘦為美帶著一點兒軟肉,她絮絮叨叨的,多數情況是她在講話。

只是時不時下意識地跺腳、抿唇或者蹙眉去拽同伴袖子那些個小動作,簡直是踩在了糙漢們的心巴上。

他們悄摸找各種角度假裝不經意看了一晚上,越看越心動,想來這小小城鎮小娘子也未見過多少世面,若是許她都城的金銀財寶——

吾窮一離開,便有一個行腳商按捺不住站起來。

然而剛往那心心念的方向踏出一步,忽然從旁伸出一條結實的胳膊,以不太冒犯卻很堅實的姿態,壓在了他的胸前,阻擋去路。

「還是別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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