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曾經凝視星球卻短暫閉上因此消失的,則被取名月亮。
所謂日夜交替,不過是怪物在一片漆黑死寂的星雲中,恆久的凝視後短暫的眨眼。
——不趁手的金刀於冰原荒星上空將此虛弱的怪物劈開,乾淨利落的一分為二。
他親眼見證那在宇宙歷中也擁有古老歷史的怪物發出夢囈般的呻吟,身體扭動著,化作爛泥。
無數的聲音伴隨著眼球的一顆顆炸開發出低低的聲音……
像許許多多聲音,高低不等地述說著無數個曾經被它作為養分吞噬的星球上存在過的信仰者最後的控訴與哀求。
怪物的屍首分離,墜入冰原荒星的最深處,身體沉入海底,大腦落入大地。
怪物卻奇怪地沒有徹底磨滅——
它在那冰荒原上扎了根,生根發芽。
一棵與眾不同的樹苗迎著暴風雪,破土而出。
而因此一擊,男人手中不趁手的長刀亦化作零星碎片消散,他嘆息著若早日找到趁手武器,這遠古怪物的大腦也留不下來,何況還能跑到荒星生根發芽。
他唉聲嘆氣,自己乾的破事屁股總得擦一擦,無奈跟著降落原本沒準備多看一眼的荒星之上。
於是迎著暴風雪,人們口口相傳的「舊世神」自冰牆之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踏雪而來。
……
鬼鳴鳥的歌聲進入末尾,冰雪暴風漸熄,刺眼的冰原光芒黯淡。
眨眼一瞬,舊事走馬燈「喀嚓」頓卡,周遭一切再回彩衣戲樓,身上的束縛感消失,粗糙的布匹短打與赤手空拳而立反而讓男人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放鬆。
他眨眨眼,在心中嘆息一聲。
「你剛才聽見她的歌聲了嗎?」
阿福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殺豬匠回頭看了他一眼:「聽見了。」
阿福問:「如何?」
殺豬匠像是天底下所有為藝術不為所動的老黃牛,淡定且真誠道:「一般。」
阿福卻好像完全沒聽見他的回答:「我聽見了,是啊,那可真好聽,我、我好像回到了當初出生的地方,我們村聽很多年前曾是白澤的棲息地,我是村子裡百年來頭一個擁有靈根的人……」
殺豬匠「哦」了聲,心想自己果然缺乏耐心,也可能是從方才所見場景殺伐果決中尚未脫離角色,他瞥了眼樹枝上的鬼鳴鳥,心想這意外是個大麻煩。
無論是其前身為舊識,又或縱觀其本身的能力。
他行走暗處,好不容易耐心等待那東西於真龍渡劫中現身,沒道理因為一隻被人工創造融合出來的生物暴露一切,再落得個滿盤皆輸。
殺豬匠轉過身,對身後雙目茫然、顯然陷入某種迷惑中無法自拔的阿福道:「你辛苦了,睡一會?」
阿福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膝蓋一軟,跌落腳下草地陷入酣眠。
漆黑的眸中毫無情感掃過熟睡的修士,男人在轉過身,不再遵守入職前警告如任何情況下不得觸碰、靠近彩衣戲樓內靈獸——
他向著鳥籠內的鬼鳴鳥伸手。
鬼鳴鳥從枝頭落下,絢爛羽毛翅膀化作少女柔軟的雙手,攀附至男人寬大的掌心。
冰涼的觸感讓它發出輕微的嘆息,它現在看上去除卻擁有長長潔白鳥羽的耳朵之外與美麗的人類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那張漂亮的臉蛋小心翼翼地蹭過男人的掌心。
「放棄作人不算特別好的選擇。」
下一瞬忽感覺到強大的牽扯力。
上一刻攤開任由它摩挲攀附的大手此時此刻箍住它纖細的頸脖。
「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若無別的目的,我不太認同。」
輕描淡寫的語氣仿若閒談。
伴隨著蒼勁有力的手指收緊,手背青筋暴起,鬼鳴鳥發出窒息的吞咽聲,它當然不能回答男人的任何一個問題,甚至被白紗布覆蓋的雙眼後透著單純生物的不解——
它不解這突如其來的狠手。
情急之下它伸手拽下來自己覆眼紗布,沒忘記轉化為鳥類的那一瞬它也擁有了非凡的能力,它可以賴此活命。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對視上的漆黑眸中如瀚海之下毫無波瀾涌動,理所當然的平靜之下,不見憐憫甚至是殺意……
那一刻涼意席捲了全身。
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