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伸手去捂他的嘴。
滿手的血污,氣味自然不會好到哪去,然而男人做到了面不改色,甚至把臉往前頂了頂,高挺的鼻尖蹭過她的手掌心。
掌心之外的雙眸深沉漆黑。
「我很忙,不會管這些破事。」
他語氣認真的一點不像開玩笑。
「所以,要做什麼,你自己去做。」
……
舊世主不是神仙,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但這滿屋子一地活蹦亂跳的小豬,意味著他確實有本事將七零八碎的人縫一縫,湊合用個十天半個月。
「去演個戲把那半片真龍龍鱗讓他搶走只需要半天就夠了,有什麼必要頂格待到最後一日?」
臨出發前的一天,四面漏風的土坯房內,某位殺豬匠的態度還是很惡劣。
「你只是看上去好了,最後就像暫時堵住的傷口崩潰,你會把內臟都吐出來,雖然和現在沒區別,但遭罪是實打實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床榻邊撈來很厚的斗篷,給她披上,溫熱的手背掃過她柔軟的下巴,然後很煩躁的給斗篷系帶在她下巴處系起。
「吐血很好看?」
「不好看啊。」
「那就是宴幾安很好看。」
「……」
「不說話是在心虛?」
「不是。」
南扶光微微抬起下顎,盯著面前比她高了不少些些的男人那僵硬的要死的下顎線。
「我在想如果現在親親你,你能不能不那麼生氣?」
正常情況下,是個人都該紅著臉,就算是罵她也該一邊握著她的腰一邊把臉湊上來。
但南扶光忘記了她眼前的不是正常人,所以後者只是冷著臉以要把她勒死的力道打了個死結,在她窒息的短呼聲中,冷著臉道:「閉上嘴。少耍賴。」
油鹽不進。
南扶光側了側臉,又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柔軟溫熱的臉蛋在他的指節處蹭過。
在男人瞬間收聲停止陰陽怪氣時,她嘆了口氣,道:「你怎麼不講道理?我在雲天宗生活了幾十年,若要離開,總要給我一個正式的機會同我的師兄弟姐妹們道別……喝個下午茶,放一場除夕夜的煙火。」
面前的人終於沉默下來。
最終他道:「最多至那日。」
「嗯。」
南扶光一邊點頭,一邊將勒在下巴上的系帶勾出一點呼吸的空間。
「到時候,你會來接我的,是吧?」
「不接。」
「那就除夕夜的煙火花筒『花聖『為暗號好咯?」
「耳朵長毛了?說了不接。」
「鹿桑的靈骨是怎麼回事?那天你就這樣跳過了這個提問,我也沒來得及問,所以她本來也不過是與我競爭成為伶契的試煉中失敗的可憐凡人?你給了她鳳凰靈骨讓她成為發光發熱的神鳳?讓她出生就受萬人敬仰?待遇這麼好,我真的有點羨慕。」
「……」
雲天宗大師姐微微眯起眼,溫柔地抬起手拍拍面前失去聲音的人的胸口,笑道:「不要遲到,我等你噢。」
……
以上。
時至今日。
山上的煙火與山下的炮仗連成一片,硫磺硝煙氣息連通了三界六道,在這闔家團圓的好日子,誰也不曾注意到,雲天宗山門外茂密的山林間,有人於陰影中穿行。
雙手環抱男人的頸脖,南扶光覺得有點兒冷,她無聲地將鼻尖貼上他溫暖跳動的動脈,停頓了下,見沒挨罵,乾脆放肆地整張臉埋入。
殺豬匠的小土屋不像在淵海宗臨時租借來的那樣四面透風,被放置在鋪著柔軟墊褥的榻上,借著不遠處桌上點亮的油燈,她看見自己胸前一片血跡。
正如男人先前警告的那樣,確實很不好看。
而他並沒有給她太多心理緩衝的時間和準備,幾乎是把她放在榻子上的一瞬間,就冷酷如劊子手把手壓在了她的識海上。
可能是心理作祟,又或者是金丹真的感應到了即將發生的事,南扶光感覺道識海之內有一顆帶有溫度的東西于波瀾壯闊的識海中浮空……
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