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在睡著之前幾次滿懷期待地看著她，那眼神不像是在求愛，更像是小孩子對年長者的眷戀，萊克西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出這種眼神的，反正她是弄不出來，這輩子都弄不出來。
有些眼神只適合特定的人。
坐在對面的人晃了晃腦袋，這會兒他正在揉眼睛——萊克西也喜歡這麼做，她幾次被人提醒這是一個壞習慣，不過她像堅持研究一樣堅持這個習慣。
「你在笑什麼？」伊安問她。
萊克西搖頭，她不想讓伊安知道她因為一個多麼荒謬的理由笑了半天，並一度懷疑自己瘋了。
伊安只是輕輕掃了她的嘴角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萊克西正了正自己的臉，試圖把臉弄得板起來，再慢慢放鬆，事實是她也這麼做了。
車裡逐漸安靜下來，艾羅平穩的呼吸聲和外面傳來的馬蹄聲，沒有別的聲音。
「嘿。」伊安朝她笑了笑，「記不記得我出發前和你說的。」
萊克西當然記得：不要和領主拉磨，他不會聽她的。
「到時候我們找機會趁他不在的時候，」伊安指了指睡著的艾羅，「試著接觸一下梅根主教的下級。」
梅根是領主的姓。
「現在就可以。」萊克西點了一下頭。
「什麼？」
「我有一個危險的想法。」萊克西指了指帘子微微吹起的窗戶，「我們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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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我們真的下來了。」馬車飛馳而去，伊安擦了擦汗，萊克西想那應該是冷汗。
說到跳車的時候，她也緊張得手心冒汗，像是在什麼棉麻布料上摩擦過的感覺。
她抬頭看向伊安，他和艾羅雖然是親兄弟，但發色確實一個烏黑一個栗色，他栗色的頭髮被整齊地束在腦後，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中心城最時髦的款式，這點是她從莫爾頓常春藤莊園出發到塔樓的時候經過一些商店注意到的。
他應該是那種能把所有衣服都穿的很好看的類型。萊克西轉過頭的時候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伊安的衣服不是一般人能夠駕馭的，對心理的要求特別高。
一是容易穿的不好看，二是穿的好看也不容易勸服自己穿出去。
潮人羞恥症。她想。
每個孩子都有一段時間痴迷各種各樣的奇裝異服，萊克西當時痴迷緊身褲，那種能讓人感覺把大腿肉提到腰上的褲子，必須是皮褲，配上一條吊帶，她當時覺得自己很美，但這些衣服都只是在家穿穿而已，她從來不敢穿到外面。
她曾經把那些在家裡的自拍照視為珍寶，現在她只想燒掉那些照片。
「你知道羅斯女士家怎麼走嗎？」伊安走了兩步在前面停著等她，萊克西快走了兩步追上，問，卡琳娜·羅斯是這裡的區管事。
「唔。」伊安臉上有一刻為難，「我應該能記得吧……」
意思就是不記得。萊克西把這個行為記在了手冊第五章 的批註里，那章講的是家庭，其中就包括吸血鬼家長如何識別孩子撒謊。
相比起「我們該死的會迷路」，顯然這種方式更加委婉。
這個時候如果是戴斯蒙德，就會說：「我們滾蛋吧，滾到哪算哪。」
不過伊安肯定不會這麼說。
兩個人沿著小路兜兜轉轉，第三次返回原點的時候，伊安攤開了手：「我承認，我們迷路了。」
萊克西又一瞬間的懊悔，她應該帶著女巫萊克西的筆記來，那裡面或許有可以幫助他們找到路的方法。
但現在她什麼都沒有，只知道所有魔法都涉及信念的堅定或者冥想。
萊克西招手示意打算再走一圈的伊安回來，拉著他直接坐下了。
「幹什麼？」
「噓。」萊克西往他那邊挪了挪，小聲說，「閉眼。」
伊安一直沒閉眼，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萊克西用了一些時間嘗試和他對視才發現他看的是她的脖子。
那種目光在她發現的時候很有邊界感地收了回去。
萊克西輕輕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比手勁還輕的聲音說：「不要看，閉眼。」
睫毛掃過她的手，萊克西感覺自己的心顫了一下。
萊克西剛想把手放下，就被伊安給截住了：「別離開。」他同樣輕聲說。
他的聲音真的好聽。這麼想著，萊克西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