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周圍陌生的景致:高樓一眼望不到頂、寬闊的交通亭中停靠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出行工具、來來往往的人一邊說笑,一邊憑空點按著什麼……看不懂的東西太多,令他鬆懈的神經再度繃緊。
他再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熟悉的家鄉,獨身來到人類生活的地盤。
溫子曳沒祁絢那麼多感觸,不過也有些萎靡不振。
等人傷勢修復期間,他借長樂天的休息區小睡了會兒,現在睏倦翻湧,眼皮都在打架。
於是誰都不開口,一個領路一個跟隨,沉默地走到星艦前。
余其承早就百無聊賴地倚在那兒,瞧見他們,遠遠吹了聲口哨,打開艦門。
「終於能回去了。」鑽進心愛的大寶貝兒里,余其承狠狠鬆口氣。接著,又通過後視鏡猶豫地看了眼后座青年顯眼的白髮。
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束縛都去掉了,唯獨脖頸上的項圈格外醒目。
「小曳……你真打算契約他啊?」
被談論的祁絢面無表情。
溫子曳閉目養神,淺淺「嗯」了聲。
「但是,」正主跟沒事人一樣,余其承反倒糾結得要命,他小聲嘀咕,「我覺得,他應該不是普通的月光犬那麼簡單吧……」
溫子曳掀起眼帘,往下一瞥,果然瞧見祁絢左手小指抽動地跳了下——他發現對方感到緊張時就會有這種小動作。
他又看向余其承,這貨畢竟全程圍觀了垃圾站的戰局,再蠢也會發現不對。
到底是敷衍過去好呢,還是說謊矇混好呢?溫子曳懶洋洋地思索。
「那你覺得他是什麼?」
「還用得著問?」余其承信誓旦旦,「肯定是一隻變異品種啊!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毫髮無傷、一爪子能撓破合金,普通月光犬做得到嗎?那必須是至尊無敵金剛霸王月光犬!」
祁絢:「……」
難為這兩人能做朋友。
溫子曳:「……」
突然感覺好丟臉。
他心道余其承怎麼比想像中還蠢,繼續闔目,沒好氣地說:「你用不著管,總之,他以後就是我的契約獸了,明白嗎?不該說的別亂說。」
「好吧。」
變異品種很罕見,余其承也只聽過傳聞,他自認很懂溫子曳的顧慮,點點頭,「阿行也不能說嗎?」
「藍行……」溫子曳可不覺得余其承能瞞得住那傢伙,今天的事,回去估計就會被扒得乾乾淨淨。
「算了,過幾天把他帶上,我們聚聚。」
余其承:「聚聚……有阿行在,總不能再來長樂天了吧?」
他真被之前溫子曳輕描淡寫的「好玩地方」給嚇怕了,余大少覺得自己內心太脆弱,承受不住這種「娛樂」。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溫子曳會突發奇想到長樂天去。
溫子曳嘆了聲,一時間不知道今天喊他過來是對是錯。
「想什麼呢,吃頓飯、見見人而已。」他說,「就在你家的繁花軒好了,你來安排。」
余其承立即喜笑顏開,興奮地拍了下鳴笛:「那成!」
……
回到第一自治區時,黃昏收斂,夜幕鋪展。
中央星的天空沒有繁星,黑漆漆的,晝夜溫差很大。恆星帶來的光熱消散後,氣溫驟降。
從余其承的星艦下來,溫子曳被寒風迎面一吹,淹沒在黑暗中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
頭暈、睏倦、想吐,還冷。
他只想快點進屋,走到門前,陡然發覺身後的祁絢沒有動。
溫子曳這才記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了,還帶回來一匹隨時可能噬主的雪原狼。
他轉身,站在台階上俯瞰那匹狼。
和溫大少爺囂張的作風不同,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頭頂沒有浮空軌道,交通不便,余其承還是開啟了星艦的陸路模式才把他們送回來的。周圍沒幾戶人家,十分幽靜。
寥落荒蕪的燈光扑打在祁絢臉上、眼底,他似乎很習慣嚴寒和黑暗,神情比之前的所有時候都要放鬆,紺紫色的瞳孔在夜間蒙了一層剔透的光。
「怎麼了?」扶了下眼鏡,溫子曳的語氣有些懨懨的。
祁絢摸著脖子上的項圈,一路他都沒有開過口,一開口就單刀直入:
「這是什麼?」
「標記環。」
標記,祁絢皺眉,單這個詞就感覺不太妙:「做什麼用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雖然很樂意滿足這份求知慾,但溫子曳拒絕留在門口挨凍。
他望著祁絢,白髮青年經歷過暗無天日的長樂天禁閉,對待陌生建築物的態度非常警惕,沒有一點靠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