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桃拂袖一揮，柴火「噗嗤」一聲滅了。
趙六郎被突然襲來的寒意驚醒，又聽得身旁窸窣作響，睡意更醒了七八分：「——姑——娘？」
第61章 趙子傾（2）
周遭無人回應。
隨後，趙六郎若有所感低頭，竟見一條黑白駁雜的蛇已從雙腿纏至腰際！
只因他腰部以下皆無知覺，此時才發現。
趙六郎第一反應是白日的兩位少女終於現出了真身，黑暗中他焦急道：「長恩，長恩你還活著嗎？」
「公、唔唔唔——」長恩那處唔了幾下，便沒了動靜，聽聲音不過二十步以內的地方。
長恩被抓住了！
趙六郎想到長恩受他所累，不禁自責，痛苦地攥緊了拳頭。
*
趙六郎真名趙子傾。
雖家中爹爹位高權重，他卻實則並非老爺夫人的親出，而是被寄養的義子。
他爹爹原本也是朝庭命官，只因為人清正不阿，素來不喜溜須拍馬，結黨營私，還縷縷彈劾當朝重臣，最後被多黨奸臣設計構陷，落到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本來他也難逃一死。
好在當朝內閣首輔黃旭卻對他爹爹的不屈風骨頗為賞識，又可憐他當時尚在襁褓未滿周歲，豎子何辜，故連夜覲見當今聖上，懇求對趙家從輕發落。
黃旭任內閣首輔十餘載，兢兢業業，頗得聖上賞識。饒是這樣，黃旭磨破了嘴皮子，最終也只讓聖上繞下幼兒一命，趙家家主囊括僕從上下百餘口人，在隔日全部命喪黃泉。
而他在出事當天，被黃府家僕抱走，帶去了黃家，成了當朝內閣首輔的義子。
然而他的悲慘似乎還沒結束。
命運奪去了他的雙親和家庭，緊接著又奪去了他的康健。
九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熱，昏迷了三天三夜，再後醒來雙腿便無知覺了。
即便他是罪臣之子，又因病成了半個廢人，老爺夫人卻不曾因此對他冷眼相待，反倒一直視他同己出，吃穿用度均不曾吝嗇。
但自從那場怪病痊癒後，他開始能看見許多別人都看不到的東西。
那日正值盛夏，他推著輪椅在府中池邊賞荷，見一陌生的女娃娃光著腿站在池邊玩水。
水塘附近的石子因潮濕，長滿了濕漉漉的青苔很是滑溜，一不小心容易滑入水中，為了安全起見，外圍特意饒了圈近一米高的柵欄。
女娃娃一身青色布衣，頭上扎著雙髻，看起來不過四五歲，也不知是如何翻過了柵欄去了圈內。
趙子傾看了心驚，對女娃娃喊道：「危險，快回來！」
那女娃娃轉頭，對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隨後身子一歪，噗通一身砸入水中，但池水竟沒盪起半分漣漪。
趙子傾的疑惑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被救人的念頭取而代之，大聲呼救起來。
待一干年輕力壯的男僕拎著工具集結完畢，在池塘中乘舟打撈了半日，女孩沒見著，倒是勾出一具小孩的屍骨。
最後確認是府中修剪草木的張嬸女兒，已在府中失蹤四年了。
自那之後，府中下人漸漸都覺得趙子傾此人邪門的很。
貼身照顧他起居的下人深夜經常被尖叫聲嚇醒，披衣掌燈循聲找過，卻見趙子傾縮在屋子一角抱頭瑟瑟發抖，口中還不斷念著「不要過來」「滾開」「求你別殺我」此等令聽著毛骨悚然之詞。
關於趙子傾命格不好的傳言從此不脛而走，在下人中傳得沸沸揚揚。更有甚者，說他全家其實都是被他八字給剋死的，往後還不定要克府中的誰。
照顧這樣的人實在是瘮得慌，趙子傾身邊的下人換了一批又批，到最後已無人願意過來了。
一方面是覺得晦氣，另一方面誰都不願夜夜不得安眠，身體也扛不住啊。
最後趙子傾在十三歲的時候搬入了黃夫人的梨白院。
黃夫人當時懷有身孕，但她從來便不信鬼神之論，聽了陪房的勸告也只是一笑了之，並不過心，只道趙子傾還未及冠，身子又天生不足，看著可憐，遂不顧下人勸阻，騰了院中一處廂房給他。
有黃夫人護著，那些下人也收斂了許多，至少不敢再明目張胆作踐人了。
說來也奇怪，在梨白院這十月，趙子傾也再沒看過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黃夫人和腹中胎兒也安然無恙，關於趙子傾的流言也不攻自破，漸漸也就沒人提起了。
內閣首輔之職諸務本就繁忙，又正逢聖上下了新政，各地實際情況不同，自然實施起來效果也不一樣。
贊成者有，反對者更多，一時間彈劾奏疏滿閣亂飛，內閣成員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天再多出十二時辰。至於黃旭，一連大半年幾乎就是住在了內閣，家中諸事都又黃夫人一力包攬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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