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怕,是興奮,但她選擇了隱藏。
她不喜歡給任何人添亂,哪怕那人是季與京是世人眼中蓋世的英雄,今兒這樣的陣仗之於他算不得什麼。
結果卻出乎意料。
季與京踱步,即將遠離她時,忽而垂眸看她,「想不想一道去瞧瞧?」
「啊?」林青黛下意識地應了聲,又懵又軟的意態。
季與京將她的嬌態看在眼裡
,幾息猶疑,他重複了之前的話:「想不想一道去瞧瞧。」
這回,他的心緒清明,他確定自己想林青黛出去瞧瞧。
那是他生活的世界,想要什麼都要靠一雙鐵拳去打。
輸了,輕則一世沒有出頭之地;重則喪命,滿門被屠戮。
林青黛:「……」還能是她方才顯露了真實想法?不可能呀。就是有也是微弱的程度,季與京不可能看出來。
思及此,林青黛的心頓時安定不少。
「我……」她原是想說不想去,然而才開了個頭她就說不下去了。
誰能拗得過自己的心呢。
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季與京許是看出了些什麼,眼中有微弱笑意一閃而逝,「你怎麼?」
「到底去不去?」
林青黛心一橫,「既然少俠誠心相邀,黛黛便也去瞧瞧。」
季與京心道,不愧是帝都世家養出的大小姐,包袱恁重了。
一對璧人相偕朝土樓外而去。
一灰一藍粉,冷寂撞上了柔美暖調,原不是一個世界,卻分外和諧。
葉霄看完先前的一幕幕,已然驚呆了。直到耳邊傳來裕永老人的笑聲,他才醒轉。
「我哥,是不是被鬼上身啊?這附近有寺廟嗎?我得去請個高僧過來為他驅鬼。」
裕永側過身,面對著聒噪孩子,「你不覺得你哥這樣子有趣多了嗎?」
從前的季與京,心中只有王侯霸業。
他習武他練兵,他於靜寧城下扛下東韶國一次又一次的強襲……
他幾乎將自己的全部都給了嶺東,心也被戰場鮮血磨礪得冷硬。長此以往,他必定會淪為情緒稀寥的殺神。
到那時,他居上位手握重權,卻容不得一絲忤逆。
他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宋青梧?
不,他的殺傷力會比宋青梧更強。
鑑於此,有個病弱卻又比誰都熱愛生活的姑娘在他身邊是極好的。
需要他守護,又能帶給他無盡新奇樂趣,他會長久銘記戰場之下是「生活」,這也是他不斷殺伐的「初心」。
「這一身野骨若無人可控,天下當如何?」
葉霄:「……您說小美人有本事控住我哥?」
「不可能。」瞧瞧這單薄的小身板,京哥只用兩分力就能將她折斷了?
裕永老人:「怎麼不可能?林家二姑娘,樣貌才情性子都是這世間最出挑的,我覺得她有這個能力。不僅有,說不定未來某日是你哥求著鬧著妄圖侵占明月的全部。」
葉霄覺得裕永這老東西越說越離譜,「您就胡扯吧。」
「不信啊?那不如我們打個賭?」
葉霄少年心性,聽到裕永說要打賭,黑眸驟亮,「賭什麼?怎麼賭?」
裕永:「倘若他日你哥深愛林二小姐萬事以她為先,我勝。你得來我這裡,打雜三個月。」
「行啊。」葉霄應得飛快,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輸。
他哥什麼性子他還能不知道嗎?他的心在寧東軍在嶺東萬民在天下,根本無心風花雪月。
剛那反常,大概率是存了目的的。
說不定是為了讓林二小姐看到他暴戾的一面,以後避著他走。
「那您要是輸了呢?」
裕永老人:「我若是輸了,這土樓地底下藏的兵器由你選,數量也由你定。」
大手筆啊!
饒是葉霄乃季與京的表弟跟著他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了,都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這可是您說的啊。」
「我說的。」
「要不是咱們去立個契約吧。」
裕永睨著失了淡定的少年郎,笑道,「信不過我啊?」
葉霄:「不,是您給得太多了,我有點不敢信。」
高聳憑欄前,喧囂宕動,又全然散去。
季與京和林青黛來到門口,宋雲彥留下的幾個內廷禁衛一直跟著。
在季與京的手指觸及門閂之前,林青黛輕柔道,「我還是不去了。」
季與京伸出的手無著無落地懸於半空中,定定地看了她十數息,
「怕?」
「不怕,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