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服於力量,臣服於權柄,用一切供奉神明……這些聲音最初只是竊竊私語,但隨著白桑注視『無上存在』的時間越來越長,聲音也越來越響亮,最後幾近震動天地,好似有數萬人齊聲吶喊,透著股駭人的虔誠和瘋狂。
在『無上存在』出現時,白桑好似直面了真正的大恐怖,無盡的恐懼瞬間壓垮了一切。但在那一刻,浮現在白桑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如果他連死都不怕,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一念起而天地寬。
霎時,原本動搖的一切——白桑的靈魂、思維乃至肉體——都如同磐石般穩固了下來,震動天地的吶喊聲回歸了噪音的本質。
第12章
眼前的場景再度變了個模樣。
骷髏塔不見了,暗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甬道,一盞盞青銅燭台散發著微弱的光,照亮甬道兩旁散落的骷髏們。
有些骷髏身上的衣物尚未腐朽,依稀能辨認出熟悉的現代服飾。
甬道盡頭是一扇極為恢弘的青銅門,它佇立在白桑跟前,在他跟墓門之間,是一層厚厚的灰燼,像是什麼東西焚燒後留下的痕跡。
白桑挖開這層灰,在最底下摸到了一些短短的硬木,這些木塊又小又薄,白桑手一抓就能抓起一大捧。熟悉的手感和質地讓白桑迅速鎖定了它的真身:這正是小山村日日點燃的那類香燃盡後留下的短柄。
從這些柄的數量來看,這裡曾點燃的香的數量恐怕十分驚人。
但為什麼青銅門前會有那麼多香點燃後的痕跡?又是誰在這座墓里點燃了這些香?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白桑看向甬道旁的骸骨,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守山人似乎沒有第二個答案。
或許,許久之前,祠堂就已經成為了這座墓的一部分。那些守山時間一代比一代更短的守山人的死因或許就在他眼前。
小山村上香的習俗是一種供奉,只是村民們上香付出的代價微不足道,而守山人在祠堂上香所付出的代價卻遠比想像中更為慘烈。
『滴答』,有什麼東西從白桑身上滑落,白桑看了眼地上的血印子,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耳朵,摸到了滿手的血。
方才那陣仗還是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他的耳膜被震破了,寂靜無聲不是因為周圍沒有其它聲音,而是他眼下什麼都聽不見。
不過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這點小傷實在不值一提,白桑淡定的擦了擦耳朵里湧出的血,將注意力投注到青銅門上。
青銅門上雕刻著諸多圖案,有翱翔於天際的鳳,也有從大門底端向上延伸的參天大樹,工匠似乎將所有與『長壽』『吉祥』有關的存在全雕刻在了門上。
這不出奇,古代王公貴族對於死亡的恐懼都化作了對墓穴的大肆修建,寄託於死後還能有另一個世界能讓他們延續活著時所擁有的權利、財富和地位。
白桑在青銅門上東摸西摸,沒找到可疑之處,那些象徵長壽、吉祥的圖案也沒有哪個藏著開門的機關,一番折騰下來,白桑再怎麼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打消通過正常途徑找出青銅門秘密的念頭,轉而開始思考起一些不科學但明晃晃擺在眼前的手段。
比如說青銅門前這厚厚的灰燼,再比如說隨便翻一翻,就能從那些骸骨上找出一堆香。
時光腐蝕了衣物和屍體,卻沒對他們隨身攜帶的香造成任何影響,就像是這些東西被永恆的定格在了某一瞬間,只等著後來者使用。
白桑從甬道這頭走到另一頭,搜羅出了一大捧香。
好消息,他現在能用的『道具』數量多得驚人,完全不用擔心香不夠用。
壞消息,給青銅門上過香的前輩們都在現場,一個能動彈的都沒有。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活命的辦法,但白桑琢磨著他這麼做本來也不是為了活命——光是看了眼boss,就差點打出GG,這boss誰愛打誰打,反正白桑已經躺平等死了。
比起活命,白桑更想搞清楚這青銅門的作用,要是能打開青銅門看看墓室里究竟有什麼就更好了。
好奇心害死貓,古人誠不欺我。
但他轉念一想,都要死了,連『兇手』到底是啥都不知道,那聽起來不更慘嗎?
這麼想著,白桑立馬採取了行動。
他用從屍體身上找到的打火機點燃手裡的香,面朝青銅門,恭恭敬敬的彎下了腰,嘀嘀咕咕:「這個世界這麼危險,我這點本事,早死早超生也能算是件好事。我死了也就死了,其他人您多抬貴手……」
白桑彎下腰,手裡的香驟然綴上了千斤力,硬生生壓彎了白桑的膝蓋。
「行,給你磕一個。」
白桑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繼續絮叨:「看在白家給你守了這麼多年墓的份上……」
他邊說邊抬頭,然後一愣,青銅門前多了個一米多高的青銅鼎,鼎上縈繞著一層白霧,像人間煙火,又像是白家村世世代代點燃的香火。
毫無緣由的,白桑眼眶一熱,如同即將迷路的旅客窺見了他人點亮的燈火,又像是即將凍僵的行人找到了前人留下的庇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