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才成了事。
她在門前站了站,才轉身掩上門扉回到小院。
昏黃燭燈下,林聞安仍立在那片暖光里,眸中含笑。
那目光里,既有為她得償所願的歡喜,也有對她勇氣與成長的讚賞。林聞安雖未言明,姚如意卻只消觸到他的目光,便再也按捺不住,提著裙子便興奮地奔到他跟前。
「二叔,我真做成了!」
「往後我再也不會怵這些場面了!」
林聞安垂下眼眸,微笑凝望她。女孩兒高興得臉都紅了,抑制不住地想要手舞足蹈,圍著他跑來跑去、說個沒完沒了。
「那和尚面上若無其事,只說『這生意於興國寺不過雞肋』,我也不知怎的,忽然便開竅了!瞧他眼神閃爍,便知這話是虛的,立時便有了底。我想我要的價必定不算高,若真是雞肋,他何苦還坐在此處與我糾纏?興國寺的底線,必定還在我所求之下!」
「所以我便大著膽子又提了半成利,果然他忙不迭拒絕,但我就是故意抬價詐他的!還想要叫他知曉,我僅要兩成利已算很好了!」
林聞安望著她,如意說起這些得意事時,眉眼灼灼若星子,整個人都透著蓬勃的生機。他望著她,恰似在見證一棵風雨中抽枝展葉的小樹般,她在他面前迅速地成長、拔高,長得亭亭如蓋。
「二叔,也多虧了你。」她撒了回歡,總算靜了些,卻仍忍不住粲然一笑,仰臉去看他,「真的……多謝你了!」
她每回這樣沖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林聞安便覺指尖微癢,正忍著想去揉一揉她發頂的衝動,卻聽她忽而放緩聲線,一字一句認真道:
「二叔。」
「有你在我身邊,真的很好。」
「謝謝你。」
林聞安一怔,姚如意卻又已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阿爺那兒如何了!可別又發脾氣……」
跑得真快啊……他站在原地搖頭輕輕勾了勾唇,眼見著她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院門外,才踏著滿地燈影,從姚家的角門處回了自己的宅子。
姚如意一路奔至知行齋門口才收住腳,吁了口氣,又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她面上雖鎮定,心內卻在瘋狂捶打自己在心里的那個小人:姚如意啊姚如意,你方才腦子一熱說的什麼呢!
要死!
的確,她方才那番話出口,莫說林聞安愣住,連自己都唬了一跳,哪裡敢等二叔回應,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再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又對著晚風直吹,方覺麵皮涼了些,才進了知行齋。此時已過酉時,按說學子們也該回學館歇息了,但沒想到裡頭還是人滿為患。
尤其茶室里,竟有四五個學子,將幾個蒲團都攢到了角落裡,攜了自家樂器,有人吹笛、橫簫,有人擊鼓、彈箏,在裡頭彈而歌之,歌而舞之,幸好此時的樂曲,除了些邊塞詞曲,大多是婉約柔長的。
指間輕輕撥弄,低吟淺唱,倒是不擾人。
在夜色里聽來,反倒有幾分靜謐恬然之感。
況且音律本屬君子六藝,國子監學子大多都有自己擅長的樂器,即便不精亦略通一二,無人以此為恥。
故而一旁喝茶擼貓看閒書的人也習以為常,偶爾還有人不客氣地點歌,要聽柳七的《雨霖鈴》,那幾個學子還真給唱。
這樣的氛圍竟和諧極了,姚如意撓撓頭,其實她先前構想的自習室,是以讀書室為主的,所以才將那最大、採光最好的東廂盡皆打通作了自習室。由於又推行了日票月票,想著若想讓人常年花錢來讀書,配套與服務也得周全。
姚如意由己及人,熱水炭爐子是基本,筆毫寫禿了總不能叫人大老遠出門去買,自習室里就能買最方便。讀書久了又精力不集中,後世的學生和牛馬喝咖啡喝奶茶,她弄不來咖啡,還弄不來奶茶麼?
一切為了學習,都搞上!
豈料……她尷尬一笑,全本末倒置了!
不過姚如意看過學子們自娛自樂的茶室後,又溜到了讀書室去看了眼,她趴在門邊瞄了一眼,還是挺欣慰的。
讀書室里,一個個帶著隔板的桌面排得很整齊,零散地坐了好些人。雖沒坐滿,但比白日裡好多了,姚如意數了數,差不多坐了有十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