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像是被藤蔓纏住一樣動彈不得,她仰著頭與鋪面而來的魔對視,魔撕裂著嘴,漆黑的尖牙上纏著肉絲,它不會說人話,她卻能感覺到它的愉悅。
要開飯了——
瀕死的瞬間,人真的是空白的,連恐慌都驚駭得消失不見。
有一瞬,她感覺自己被嚼碎了。
但下一息,她又活得好好的,「雨點」並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靜懸在空中。
她眨了下眼,魔爆裂開,墜在地上,成了一攤攤爛泥。
得救了。
她癱坐在地,順著直覺扭頭望去,只見玄衣女子凌空而立,持一把青峰,獨自面對那漫天劣魔。
耳畔響起仙人冰冰涼涼、無甚情味的聲音。
「玄女峰第九十九代弟子鍾羨兮在此,將竭盡全力護皇城百姓性命無虞。」
說著,她拋出一個陣盤,陣盤金光耀耀,被金光沾染的劣魔瞬間悽厲消亡,同時金光形成罩子,罩住皇城。
未等百姓鬆口氣,抒發感激之情,劣魔自發獻祭,在幕後黑手的揮移間,污黑的潮水真真正正遮天蔽日,向金光法罩訇然砸來。
百姓面露絕望,僵立著直面死亡與毀滅。
然而出乎意料,黑潮在觸及金光的剎那便消融蒸發,莫說砸破罩子,竟是連碰都未碰著。
百姓立刻扔了絕望,驚詫不已,再看凌空而立的仙子時,眼中已盛滿信服與希望,感激聲此起彼伏。
癱坐在地的她慢慢站起來,敏銳地感覺到某種無形之物自百姓身上飄出,向仙子匯集而去。
不等她堪堪恢復運轉的大腦想出個所以然,就見上方傳來兩個男人的聲音。
一人說:「雕蟲小技,以為區區陣法就能阻礙本王了嗎?」
另一人道:「區區陣法的確阻不了閣下,但本尊可以。」
莫名其妙的,一個渾身漆黑、外表俊朗、雙眼通紅、披頭散髮的男子與一個看著仙風道骨、玉樹臨風、白衣飄飄仿佛純潔無瑕的男子在百姓頭頂對峙。
像是話本子裡仙魔對峙的場景,就是讓人覺著兒戲,剛剛面臨危機時的緊張感被這詭異又好笑的場面衝擊得不剩什麼,她只覺荒誕和草率,像是一出精心設計的戲因為意外被打亂節奏,只得把戲子匆匆推上台表演一般。
她再看鐘仙子,她不知何時落坐屋頂,抱著收回鞘的劍,一副悠哉看戲模樣。
額,要不我也坐會兒吧,站著挺累的,腿也有點軟。
心裡這麼想著,她坐了下來。
周圍人見她坐下了,躊躇兩息也一屁股坐在乾淨的地兒,零星幾個不幸失去親人的人則開始低聲哀泣。
她見狀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剛剛可能真的死了一回,只不過沒死透,被仙子施法救了,不少人和她有一樣的遭遇。
或許是緩過勁了,腦子隨之活泛起來,她不禁疑惑,保衛皇城的將士和女帝陛下呢?怎麼會毫無動靜?以往不論天災人禍,女帝陛下總是帶領將士沖在最前方不是嗎,怎麼現在……
想什麼來什麼,她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一隊隊裝備精良的將士走向百姓聚集處,一邊展開隊形,將百姓護在裡面,一邊安撫百姓,彰顯女帝對百姓的重視。
往常百姓會非常感激,會熱淚盈眶,覺著她們擁護的是個好皇帝,但現在,人人心中都或多或少藏著古怪。
陛下和將士來得太晚,救了百姓,給了百姓安全感的是玄女峰仙子,不是皇帝啊,凡人的勇武也不可能比得上仙術,若仙術攔不住魔,凡間將勇和百姓無甚分別,皆是可隨意碾壓的螻蟻。
她們為何要對另一群「裝腔作勢」的螻蟻感恩戴德?
這麼說似乎有些不識好人心,但眼前滑稽怪誕的情景讓她們無法不清醒。
尤其頭頂上唱戲的兩位開打了,更是給人一種濃厚的不真實感。
假,太假了。
仙魔若動真格的,那必是翻天覆地的大動靜,必是凡人不可直視的神威,怎麼可能有來有回,還讓她們這些凡人看得清清楚楚,能明確認識到那位仙正處於劣勢呢?
她不得不有所懷疑,這一切就像個拙劣的鬧劇。
不知過去多久,頂上的魔男將仙男打了下來,仙男撞擊金光罩發出一聲悶響,好在金光罩異常結實,並未被仙男卑鄙地砸碎。
圍觀百姓不由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