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流忱乾脆解開紗布,從早上大巫弄出的傷口里放出血來。
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那些血滴入地上,瞬間無影無蹤,別說盛滿,就連一滴都看不見。
謝流忱蹙眉,依照這手冊中的記載,人身各處的血都有不同的含義,而它要的是最熾熱最誠心的一葉血。
這上面不知何人添上了一句話,字跡與其他的都不相同。
那句話大致的意思與他曾經所想的不謀而合。
若無排除萬難的決心,便無法扭轉既定的命運。
他不知到底哪裡的血才算是最熾熱最誠心的血,他只能按照字面意思,將刀對準自己的心臟,狠狠刺下。
血跡蜿蜒,滴在蓮葉上,仍舊沒有一滴能留住。
裴若望繃著臉,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謝流忱不信邪地一試再試,心臟不行,他還有四肢,還有頭,還有許許多多的部位。
他刺下一刀又一刀。
一蓬蓬飛濺的血花中,裴若望終於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腕。
「你夠了!別聽大巫的鬼話,她在騙你!哪有這麼玄乎的事情,把這些都忘了吧,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從來沒有認識過崔韻時,和我回去住在陸家,我們三人一同過活。」
「世上還有許多事值得你去做,既然你在崔韻時的事上大錯特錯,你就在別的事上還報給她。」
「去給她奉一盞長明燈,請僧道給她講經超度。」
「你可以照顧她的母親和小妹,讓她們平安無憂。」
「你還可以去善堂收養孩子,寄養在崔韻時名下,兩個、五個、十個,讓她們都過上好日子。總之什麼事都比你現在做這些要強,你冷靜點……」
裴若望都不知道他此舉到底是想求一個「啟示」,還是要給崔韻時賠罪了。
謝流忱一把甩開他,他舉著刀,神情卻異乎尋常的冷靜:「再等等,再讓我試一試,一定是我有哪裡做得不對,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可以去見她,一定可以。」
「還有哪裡,一定還有哪裡我沒有試過。」
謝流忱喃喃自語,說了許多個一定,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而後橫刀,一刀吻頸。
血液噴濺。
蓮葉終於被注滿了。
他重重倒地。
——
謝流忱做了一個夢。
在東大街人來人往的街口,崔韻時正在吃一碗餛飩,井慧文就在她對面。
她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的神情卻是二十三歲時的她才有的,一點點懶怠,還有一點點不滿足。
在這個夢裡,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檐上的一隻鳥,正滿心雀躍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