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遍了所有認識阿緹琉絲的人,可所有人都告訴他,不要再去打擾阿緹琉絲了。
是什麼感覺呢。
他終於知道自己愛著阿緹琉絲,也終於知道自己是阿緹琉絲璀璨生命中唯一的污點。
包括列昂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於阿緹琉絲來說是會吞噬對方一切光亮的深淵。
他為此痛苦得夜不能寐,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反駁。
愛對於他來說,並非安慰物,而是頭骨中的一枚釘子。
接受著這樣愛意的他,也將這樣的愛意傳遞給了阿緹琉絲。
而他也終於害死自己所愛之人。
一旦他明晰這一切,等著他的就是以後日日夜夜無數次的失去,因為他會無數次地回想自己與阿緹琉絲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他會無數次質問自己,為什麼對阿緹琉絲的痛苦視而不見,為什麼就是放棄了阿緹琉絲。
為什麼這麼自私又膽小。
阿緹琉絲死後的一年
這一年裡,謝默司帶領帝國奪回了帝國北部星系,他對列昂說:我不殺你,僅僅是因為你可以去完成阿摩的遺願。我會把你派往最危險的戰場,但你無法得到任何晉升,你不會再被授予任何勳章,多年以後你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帝國任何一場戰役里。
你必須成為一個被歷史遺忘的人。
與之相反的是,阿摩會成為被後世無數蟲族銘記的英雄。
所以,你們的名字再也不會被放在一起,你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過客而已。
列昂沉默而痛苦地接受著一切安排。
他捨生忘死地出現在每一個最危險的地方,用痛入骨髓的傷勢麻痹自己的內心,除了戰爭和阿緹琉絲,他越來越少地想起其他事情,他終於徹底變成一台戰爭機器,所有阿緹琉絲曾給予他的溫暖和人性,都被一點一點地剝離奪走。
阿緹琉絲再也不會站在痛苦之後,注視著他。
過去的幾年裡,他明明有無數次的機會去見阿緹琉絲,可是為什麼沒有去呢。
因為不敢看到對方病弱的身軀,因為不敢面對正是自己讓對方陷入那般境地的事實。
他終於對自己的內心說出實話。
他說謊了。
其實在阿緹琉絲死去的第二天,在伊桑告訴他的那天,他就已經相信了。
當前一天阿緹琉絲向他提出離婚的時候,對方那刻的神情讓他恐慌不已卻強撐冷漠,他突然有種預感,這個一臉冷漠疲憊的雄蟲,是真的要徹底離他而去了。
可他是真的不敢面對阿緹琉絲的死,即使那時的他仍舊堅信自己還恨著阿緹琉絲。
在伊桑告訴他阿緹琉絲死訊的那天,他其實去了阿緹琉絲的病房,卻只看到空蕩蕩的病床。
他最終還是因為怯懦,選擇無視那個雄蟲眼底徹底寂滅的光亮。
這麼軟弱的他,憑什麼可以見到阿緹琉絲最後一面,憑什麼目送對方在這世界留下的最後一抹身影。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軍部,可是,可是當他經過第一軍團大廈時,當他無法自抑地抬頭看向阿緹琉絲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時,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沒有一點燈火。
因為阿緹琉絲已經一年都沒有回過軍部了。
他逃亡般地離開了軍部,最終在深夜來到了阿緹琉絲的小別墅。
阿緹琉絲從提豐城堡離開後,就住在遠離安提戈涅的一個帶著院子的小別墅,列昂一直知道他住在那裡,只是一次都沒有去過而已。
在深夜來到此地的列昂跨過種著無數花花草草的小院子,跨過夏蓋為阿緹琉絲送來的雪薔薇,進入了小雄蟲的臥室。
密碼真的很好猜。
帝國徹底對神教宣戰那天的日期。
其實在部下每天發來的訊息里,列昂已經看過這間小小的臥室無數次了。
窗邊垂下的水晶蝴蝶風鈴,桌上放著的小小木雕,床頭擺著的幾本書籍和血紅鋼筆。
在阿緹琉絲死去後,他是第一個涉足此地的人。
他終於有機會成為那個雄蟲身邊的第一個,卻是在對方死後。
那天列昂最終帶走了一隻小小的黑色手提箱。
這隻手提箱被他放在自己的臥室里,從來沒有打開過。
直到一年後的現在,直到他終於接受自己愛著阿緹琉絲的事實,他再也沒有力氣掙扎,徹底疲憊於多年的自我內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