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宜靜的面孔上帶著寬容的微笑,柔和地說:ldquo那你是嫌我不中用?你既然不滿意,那麼為什麼在床上總是哭著求我停下來,你演給我看的?你要是說了,我就是日日地吃鹿鞭也要把你伺候好。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沒怕過誰,要怪只怪你這人沒福氣,沒遇上我年輕的時候。rdquo
金翎在他懷裡拼命搖頭,語無倫次間,一半在說漢語,一半在說朝鮮話,ldquo你是存心叫我難受嗎,你有沒有良心,我要是真覺得你不中用,能跟著你這麼久嗎。rdquo
ldquo這麼講我沒在床上虧待過你吧,那你是為什麼,我們這一年過得不好麼,你要去外頭偷男人。rdquo
金翎的喉頭哽了哽,半晌,他的額頭抵著朝宜靜的喉結,輕飄飄地說:ldquo我太寂寞了,你每日總是有那麼多的事,我太寂寞了helliphellip其實每次你在家裡我都很高興,可是我不想告訴你,我怕你得意忘形,覺得我從此以後就非你不可。rdquo
朝宜靜的眼眶也慢慢紅了,沉默少頃,他緊緊摟住金翎柔軟的後背,回答:ldquo以後每日我都回家,只要你不嫌煩,時時刻刻都陪著你。rdquo
金翎抱著他,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氣,又用他的衣領擦了擦眼淚,冷靜下來一點以後,他悶聲道歉:ldquo昨天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rdquo
朝宜靜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說:ldquo算了,懶得同你計較。你沒跟著別人跑,還知道等我接你回家,我都要謝天謝地了。rdquo
再次回到朝家,金翎只覺得渾身都輕了許多,重打量這座華麗的洋樓,有了種奇特的歸屬感。從此往後,這裡真就是他家了。
金翎哭累了,朝宜靜把他背回臥房,看著他沉沉睡去,出了房間,徑直去敲了兒子的門。
朝天錚一看他爸爸臉上那副滿足安然的神色就知道了,那個陰魂不散、鬼魅一樣的男人一定也跟著回來了。
朝宜靜也沒多說什麼,跟這個同自己長相肖似卻總是橫眉冷對的兒子,他縱有無限的父愛,總是無言以對。
嘆了口氣,他只說了一句話:ldquo你也知道你老子做的是什麼行當,要是世道又亂了,死期不定就在哪日。你就讓你爸高興一回,行嗎。rdquo
朝天錚沒有做聲,恨其不爭地瞧了他無可救藥的父親一眼,面無表情關了門。
不反對就是默許的意思,朝宜靜被拍了個閉門羹,笑著罵了一聲ldquo衰仔rdquo,轉頭哼著歌回屋去了。
第43章
低矮的棚戶,高聳的高腳屋,無數的雞棚鴨寮,腥綠的水坑,密里街挨著唐人街,地形卻遠比唐人街要複雜得多。辛實小心地避開泥濘和水坑,跟在耿山河身後穿過許多條灰暗的巷道,大約走了半個鐘頭,在一戶老舊的三層洋樓停了下來。
耿山河認了認門牌,示意辛實就是這裡。
辛實光潔的額頭上細細密密地滲出汗水,他抬手,不以為意地用衣袖揩掉,隨即敲了敲門。在這樣破敗的街區里住著一棟小洋樓,恐怕也是有些家底的,否則也不會有餘力救人。
來密里街前,他們已經繞路去了唐人街一趟,果然,如辜鎔所言,那裡已經人去樓空,耿山河伸手到竹床上摸了摸,單薄的被子底下毫無餘溫,顯而易見,人已經走了許久。興許他們前腳剛離開唐人街,周綻就迅速離開了。
辛實不由得感到失望,是種遭到戲耍的難過。但也沒難過多久,轉頭就恢復了平靜,主要辜鎔早跟他說了周綻會跑,他雖然不大願意信,但心裡好歹有了個準備。打心底的,他是真服了辜鎔,同樣是做人,辜鎔的眼珠子咋就那麼毒呢,是個人放到他面前都能被看透。
從唐人街出來,耿山河還在咒罵周綻甩了個大包袱給他們,看辛實並不在意,罵了幾句也就算了。
最痛苦的其實還是孩子,離開時抱著門框不肯撒手,好像打定主意要在這裡等周綻回來。耿山河當時在氣頭上,一撒手就想叫他自生自滅,辛實看不下去,把孩子強行抱出了那間破屋子,假如孩子留在那裡,不是餓死就是偷東西被抓住送去警局。
周綻確實給他們留了個大麻煩,辛實來密里街,也有點心存僥倖的意思,希望周綻口裡的ldquo顧氏夫婦rdquo不是編造出來的謊言。要是真有其人,他們就能把孩子託付出去,他們出來是來尋人,辦正經事,帶著孩子實屬不便。
裡頭很快傳來回音,門微微打開一條縫,縫隙里探出一個身影,是個扎長辮的黑皮膚女人,四十歲上下,白衣黑褲,傭人打扮,神色警惕,問:ldquo你們是誰,來幹什麼?rdquo
萬幸,是中國話,辛實聽懂了,回答:ldquo唐人街,板凳倉庫。rdquo這是周綻藏身的地方,ldquo我們找顧女士夫婦。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