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水聽到坊間傳起這樣的事,才明白,今早那個來找江泠的女人,是他的母親。
*
下了值,江泠回館舍的路上,在巷子裡又遇到了那輛馬車。
見到她,宋氏衝過來,揚起手,惡狠狠地想要扇他。
江泠沒有躲,木然地站著。
一旁突然衝出一個人影,牢牢擒住宋氏的手腕。
葉秋水擋在江泠面前,臉色陰沉。
宋氏訝然,面前的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相明艷秀麗,身量高挑,她眉宇間滿是積氳的怒氣,瀕臨爆發。
江泠的目光怔怔地落在她身上,他沒有想到葉秋水會突然出現。
宋氏經常出入宴會,但這兩年,葉秋水一直在外跑生意,鮮少回京,宋氏不認識她。
手腕被少女攥著,有些痛,宋氏掙脫不出,警惕地看著她,「你是誰?」
「無名小卒,說出來恐污了夫人尊耳。」
葉秋水放下手,「江大人有功名在身,夫人沒有資格打他。」
宋氏說:「我是他母親,我怎麼打不得了?」
「哦?原來夫人也知道,您是他母親?」
葉秋水似笑非笑,「這些年,江大人被親族趕走,剛進京的時候,你們宋家招攬不得,百般詆毀,害得他被排擠針對的時候,你怎麼沒說你是他母親!」
「你為他出過一點頭嗎?九年了!他過成什麼樣子,你關心過一句嗎?你夫君,侄兒自己不爭氣,同他有什麼關係,惡毒?他就是惡毒又怎麼樣,如果換作是我,我只要有一日能爬得起來,新帳舊帳我都要算個清楚。」葉秋水冷笑,「我知道,夫人也有自己的難處,所以江大人念舊情,對你們仁至義盡,可是你不該來逼他,出了事,你怨憎他,誤解他,可是周夫人,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這個世上,傷人最重的,反而是至親之人,刮骨剜肉,寸寸抵著心窩。
宋氏根本不了解他,小的時候,江家將他當做可以改換門庭的工具,即便是生著重病也要將他拖起來讀書,應酬,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拋棄,他們自己狹隘,還要用這種狹隘的心思來揣測江泠,認定他惡毒,刻薄。
宋氏怒道:「跟你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讓開!」
葉秋水巍然不動,她擋著江泠,不讓宋氏靠近,沉聲道:「周夫人,九年前,江大人也不過只有十二三歲罷了,他心里的委屈,不比任何人少,你怪誰都可以,你獨獨不能怪他。」
十幾歲的時候被說逼死生父,被族人害得落下終身殘疾,母親棄他而去,九年來無人過問,但凡他長歪一些,但凡他沒那麼克己些,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可偏偏,他就是長成了一節松竹,堅韌不屈,他恪盡職守,端重自持,沒有害過任何人。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做過,還要被誤解,被傷害,是因為你們心里清楚,你們對不起他。」
宋氏眸光顫了顫,往後退了幾步。
心里升起一股被戳穿的慌亂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