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山欠溫念,他便沒臉佯裝無事的待在溫念身邊,無論他想發設法的與紀山割席,都改變不了他是紀山兒子的事實。
他沉默幾秒,長長地閉了一下眼,壓下對紀山的惱怒。
用很輕的氣聲找出自以為最好的解決答案:「對不起,等明天我幫你安排律師,看看能拿回來的就儘快拿回來。至於那些還不回來的,我會替他還給你……先等他回來吧。」
紀知宇在洗澡的時候還挺開心的,在鏡子前特意照了下,把擦乾的濕發抓了抓,一張白淨冷俊臉上有些小雀躍。
結果全被紀山搞砸了。
當下國內的網際網路計算機都是騰飛階段,是人都能撈上一筆,紀知宇當下的工作室時常收到大公司的訂單,這兩年掙得早超過紀山前半輩子了。他或多或少也聽到過一些溫念以前的事,努努力,應該把虧空給補上。
他望了溫念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睫,思索一下去外面的書包里拿了張卡。
他一貫是理智穩重,從一開始就沒有普通小孩掙著第一桶金第幾桶金的興奮激動,當天給溫念和肖明芳轉了筆錢後,便按照用途分別存到不同的銀行卡里。
現在遞給溫念的,是他現在所有的積蓄。
「密碼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紀知宇見他沒接,將銀行卡放在溫念身邊,卻被溫念按住手。
他靜住了,不想掙脫。
溫念是真的生氣了,他受夠了紀知宇這幅公事公辦的態度,憤怒地望著他:「你非要和我算的那麼清麼……」
紀知宇有些錯愕,耐心地解釋道:「紀山欠你的,我就該替他還。」
溫念忍無可忍和他對峙,臉色差極了,慘白著已經哭不出來。他抓著卡塞回紀知宇手裡:「你爸欠我的又不是你欠我的,你這會兒怎麼這麼聽他的話,你非要和他扯上聯繫是不是!」
紀知宇深吸一口氣,壓下升騰的火氣:「那你就活該倒霉?你說了他是我爸,我爸對不住你,我不對你好、我接著腆著臉裝沒事兒人?」
溫念見他直起身,以為他又要去拿錢替他爸做補償,牴觸道:「你要是因為你爸就沒必要。」
紀知宇眼神複雜的盯著他。
溫念用手背蹭了把臉,不理會紀知宇的心虛與羞愧,他下床在紀知宇面前哽咽著道:「你說過的,你和你爸爸不是一個人。寶寶,你沒必要把你爸的事情全攬過來,也沒必要摻和在我們之間。」
紀知宇垂下眼睫,沉默許久,再開口時聲音梗著一口氣地低啞:「我替我爸還上,你和紀山之間斷了。」
言語模糊,卻又劃出一道明顯的界限。
無論是哪一個身份,紀知宇都不願意再讓溫念和紀山留有餘地,早該分開了。紀山根本就配不上溫念,他裝得為人師表實則皮囊下具是人性的腐爛惡臭,滿口仁義道德,心裡想的全是如何利己。
他將自己視作家裡的至高無上王,從未想過這場愚蠢的家家酒會在他年老昏聵之前提早結束,造反的人是他一直看不順眼的兒子。
紀知宇說完,他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強硬,補上一句:「這樣對大家都好,你看行麼。」
溫念抬眸注視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爸虧欠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你還每一個都過去幫他收場?欠錢的還錢,欠感情的還感情?」
「溫念……」紀知宇被他擠兌得語噎,無言回答。
溫念掠他一眼,冷笑道:「這下怎麼不講父債子償了?」
他是真的討厭紀知宇在任何時候都冷靜理智的樣子。
他不需要紀知宇替紀山做任何事,像是把他孤立在外一樣。畢竟他和紀知宇沒有血緣關係,他對紀知宇再好,亦或是紀知宇平時表現得再溫柔可靠,實際上還是和他真正的親人站在一塊——
紀知宇竭力讓自己表現得鎮靜一些,換做是旁人,他連理都懶得理。別人的不幸與他無關,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幫紀山擦屁股,愛幾把咋樣都行。
但溫念不一樣,他理清因果後,更多的是心疼。
倘若溫念的人生中出現過一個普世意義上的好人,他絕對不會淪落到這步境地,甚至連他自己都算是阻礙之一。胸口的酸澀經久不散。紀知宇清楚是因為自己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他喜歡溫念,應該比他以為的還要深……
喜歡的更進一步是什麼。
是愛?
紀知宇覺著這個詞很偏激,倘若提到愛啊恨啊的,像是青春期十七八的少年,一腔熱忱撲上去熱情洋溢的能融化三九冰。
他從未流露出這類態度鮮明的詞,更多的是可以、都行和無所謂。
想到這個字後,他周身靜止,周圍時間的流速也因心境滯留兩秒。他不敢細想,可他的思緒先他一步,剎那間就得出了一個驅散霧靄的答案,劃破混沌空茫的意識。
這並不是一個表白的好時機。
紀知宇僅存的那點理智,阻止他把話藏回去,但他凝重的表情卻稍稍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