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美越說越委屈。
「這個家難當哦,一個個都不念我的好。」
「我念,我念。」薛子勇憨笑兩聲,盯著地上捆好的幾袋棉花,問:「咱們還要給子蘭備些什麼嗎?」
「三床被子足夠了,張行舟那么小間房子,你備多了他也沒地方放。」黃玉美琢磨片刻,「等下你再去鎮上買倆暖水壺,倆洗臉盆,買個裝紅糖的瓷罐,就差不多了。」
黃玉美的話是聖旨,薛子勇一一牢記在心。
他想起什麼,斟酌著開口:「咱媽走前是不是交給你一對金手鐲?」
「金手鐲?」黃玉美臉色驟變,「那不行,不能給子蘭。」
「怎麼不能給,咱媽不是交代過,以後子梅和子蘭結婚,一人一個金手鐲當嫁妝嗎?」
薛子勇心裡有些不高興。
這對金手鐲是他母親去世前特意交給他和黃玉美,讓他倆做大哥大嫂的照顧點,以後兩個妹妹出嫁還得他們操持。
黃玉美向來有些貪財,薛子勇平時並不計較。
只是……
這金手鐲是他母親特意留給兩個妹妹做嫁妝的,難不成黃玉美不捨得給了?
當初兩人結婚,他也沒虧待她,給她造了一副金手鐲。
她明明有一對,怎麼還要昧下兩個妹妹的嫁妝。
薛子勇心裡不舒坦,也不敢明著顯露,悶頭走到窗前,垂著腦袋擦弄窗台上積下的厚厚一層灰。
夫妻做久了,對方肚子有幾條蛔蟲黃玉美還能不清楚?
不用講,薛子勇肯定是疑心她想私吞。
她快步走上前,往薛子勇胳膊狠狠一掐,瞪眼:「你想什麼呢,你以為我不願給子蘭是想自己留著啊?」
她小心翼翼把房門合上,壓低聲音解釋:「我不給子蘭,是想都留著給子梅做嫁妝。」
「可是……」薛子勇悶著腦袋小聲反駁,「咱媽不是說她們一人一個嗎?」
「你說你這個做大哥的,怎麼一點成算都沒有?」黃玉美恨鐵不成鋼地戳戳他腦門,「你用你榆木腦袋好好想想,子蘭嫁成這樣,馬馬虎虎應付過去就行,不打金器也沒人會看不起她,子梅就不同了。」
「子梅以後是要嫁進城的,城裡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嫁妝稍稍不上檔次,你讓子梅以後怎麼在婆家立足?」
黃玉美心裡還有另一層考慮。
以後薛子梅的嫁妝肯定也是她來操持,一隻手鐲太寒磣了些,保不齊她要掏錢再造些金飾。一對手鐲挺夠面,她不用再額外掏錢,薛子梅也能念她的好。
兩全其美的事,只不過是將原先屬於薛子蘭的一份挪給薛子梅而已。
「反正這金手鐲給子蘭也沒用,她天天下地幹活,也不會戴,大概率收起來好好藏著,那還不如留給子梅撐場面。」
薛子勇覺得不妥,想反駁,又發覺黃玉美的話不是全無道理。
本來以為黃玉美是想自己昧下,現在弄清楚她不過是在為以後做打算,薛子勇心裡的鬱氣一掃而空,不想在這事上又起爭執,垂下腦袋點頭默認。
他背著幾袋棉花,朝隔壁村揚長而去。
洪喜霞去鎮上的途中,遠遠瞧見薛子勇背著幾袋棉花往隔壁村張師傅家裡去,她猜想這大概是為薛子蘭準備的。
也真是,這兩孩子婚事辦得這樣急,她還什麼都來不及準備呢。
趁著今天去縣城通知張千帆喜訊,順便也在城裡看看能給張行舟備點什麼。
她想買台黑白電視機。
這些年家裡日子還算過得去,全靠張行舟的工資撐著,如今他要結婚,什麼都沒有,她這個做娘的心裡到底不踏實,總覺得虧欠了他。
手上還剩幾百塊,買台電視機應該夠了。
不夠再找張千帆湊一點,當初好歹也受過弟弟恩惠,現在讓她湊出一點錢給弟弟買電視機也不算過分。
洪喜霞一路走到鎮上,掏出七毛錢坐上去往縣城的大巴車。
大巴車一路顛簸,一個多鐘頭後,洪喜霞從裡面走下來,靠在路邊行道樹旁嘔了兩口清水。
她從口袋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涎,紮緊頭上的綠頭巾,摸摸索索往張千帆住所走去。
洪喜霞走到紡織廠家屬院時,張千帆正在給三歲的閨女崔麗珍洗澡。
周日是休息天,閨女不用去幼兒園,張千帆趁著天氣不錯,打了滿滿一盆水,放在房間陽光透進來的窗前,給崔麗珍搓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