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的確年歲小,還未上過戰場,他被反駁的臉色一片鐵青。
大宗伯催促說:「還不速速將這個賊子拿下?」
梁苒嘭一聲,狠狠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本要上前的府兵嚇得哆嗦,面面相覷不敢行動。
小天子一向溫溫和和,鮮少過怒,今日則是個特例,竟是為了北趙的質子,在太極大殿上拍了桌子。
梁苒冷冷說:「大宗伯可不要忘記,寡人才是這個天下的共主,才是大梁的天子!」
大宗伯被他這一句話震懾住了,沒來由身子抖了抖,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奶娃娃而已,怕什麼?
梁苒嗤笑一聲,說:「趙悲雪自入我大梁,兢兢業業護駕,為了救寡人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他便不是梁人,也勝過許多表面和善,內地骯髒偽善的梁人!」
大宗伯感覺自己被點著鼻子辱罵了,咬緊後牙關,整張老臉抽動顫抖著。
「依照君上這意思,世子郁笙不打算交給北趙也就罷了,難道……」大宗語氣里滿滿都是威脅:「難道連這個北趙的質子,也不打算殺了祭旗麼?」
梁苒篤定的說:「趙悲雪對寡人忠心耿耿,行事言辭並未越鉅,何錯之有?既然無錯,寡人為何要殺他?」
更重要的是,寡人的兒子還需要趙悲雪,倘或沒有了趙悲雪,叫寡人一個人如何生兒子?
趙悲雪恍然抬頭,一臉詫異的看向梁苒,他沒想到,梁苒竟在大梁宮最莊嚴的太極殿力保自己,他的心竅翻騰,血液逆流,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大宗伯被連續反駁了顏面,不屑的一笑:「君上您可想好了,您保下世子郁笙,必定會惹怒北趙,北趙是下了戰帖的,他們茹毛飲血,彪悍至極,斯時便會殺來,屆時……由誰來抵擋?」
大宗伯滿臉小人得知的模樣,嘴角的笑意都遮不住了,說:「難道……要將纏綿病榻的秦王殿下叫起來,讓他一面喝藥,一面披甲上陣麼?哈哈哈——」
大宗伯的黨羽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莊重的太極殿瞬間變成了市井菜市場。
果然,梁苒的猜測是正確的,看來秦王中毒也是他早就算計好的一環,大宗伯的目的,便是卸去梁苒的所有兵權,讓他赤手空拳,無法應對北趙的戰事。
蘇木不甘心,上前一步,說:「臣……」
不等他開口,大宗伯嘲諷的說:「君上不會是想要派蘇小將軍應戰罷?哎呦,這可就難了!蘇小將軍雖然出身將門,可是沒有臨戰經驗,君上您可放心將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大梁兵馬,交給這麼一個初出茅廬的白臉小子?」
蘇木被他說得臉色慘白,很快又漲紅,他發現大宗伯說的很對,自己沒有任何臨戰經驗,上了戰場便是抓瞎,空有武力,空有忠心,管什麼用呢?
趙悲雪眯起眼目,踏前兩步,冷聲說:「讓我領兵。」
府兵見他動彈,嚇得連連後退。
便是連大宗伯也下意識後退,心裡怕極了趙悲雪,畢竟在旁人心裡,趙悲雪根本不是人,他是一頭狼。
大宗伯顫抖著反駁:「不、不可!君上,決計不可!趙悲雪乃是北趙人,不用他祭旗已然是君上仁宥,天大的恩典,怎能將我大梁的兵馬交給他呢?這豈不是羊入虎口,倘或趙悲雪帶著我軍投靠北趙,怎麼辦?!」
大宗伯簡直「聲淚俱下」,振臂高呼:「君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宗伯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欺負梁苒年輕,手底下還沒有自己的兵馬勢力。
大宗伯志得意滿的說:「君上,只要您下令,用趙悲雪的人頭祭旗,老夫便算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會動員朝廷上下,讓那些老將出來應戰,我大梁人才濟濟,將才如雲,還怕區區北趙那些野人不成?只要……君上您砍了趙悲雪的項、上、人、頭!」
大宗伯的語氣滿滿都是威脅,眼神滿滿都是算計,一張臉老臉笑得褶皺,五官齊飛,遮掩不住拿捏天子的歡心。
他似乎想要昭告天下,無論是誰坐天子,都要看他的臉色,這個天下是他大宗伯說了算的。
梁苒眯起眼目,幽幽的說:「你做夢。」
「什麼!?」大宗伯顯然沒想到梁苒會這麼絕然的拒絕自己。
「君上,你可想好了!」大宗伯反覆威脅:「你若是不按老臣所說去做,恐怕招至朝廷,招至天下百姓的不滿啊!如此寒了羣臣,寒了子民的心腸,誰還願意為君上掛帥?為君上出征?為君上披荊斬棘馬革裹屍?!」
「誰說,」一道聲音從太極大殿之外傳來,聲音洪亮,底氣渾厚,字正腔圓:「無人應戰?」
一身量高碩的男子闊步走入,他一步步踏入太極大殿,踩在那猩紅的毯子上,無視了四周戒備的府兵,判若無人的來到梁苒面前。
是那張臉,與梁苒生得七八分神似的面孔,但線條硬朗,輪廓深邃,眉眼之間儘是將才之風,仿佛銳利的寶劍,難掩其璀璨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