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夜就揀好床鋪,叫柳霄一個人睡一間,月牙與她同寢。
月牙才八歲,卻在一歲左右就歿了雙親,柳霄只能勉強養活二人,一些良好的生活習慣卻是顧不得。
但既然柳金枝回來了,就得細心教養。
是夜明月高照,她喚來月牙,一大一小披著衣服,齊齊蹲在門檻上。
「牙齒不保護的話會壞的很快,到老了就吃不下硬東西,所以咱們要早晚刷牙。喏,這個是我在秦淮買的刷牙子,你試試。」
她遞過去一根。
古人比現代人還注意牙齒健康,從柳枝刷牙到發明牙粉、牙香、牙刷子和牙香籌,刷牙工具一直在進步。
達官貴人們更是可以用玉,或是象牙做成的牙刷子。使用上好藥材、名貴香料做成的牙香。
但誰叫她家是平民百姓,所以牙刷子是用竹木做的,牙香也只是普通的鹽巴粉。
月牙還沒怎麼刷過牙,動作很生疏。
她就給月牙做示範,讓月牙學著用牙刷子沾些鹽巴粉塞進自己的小嘴裡,左邊費勁扒拉兩下,右邊用力扒拉兩下。
結果一不小心吃了點鹽巴進去,又苦又鹹的味道害得月牙一張小臉都皺成一團,直吐舌頭,含糊不清地說:「呸呸呸,阿姐,好苦啊。」
她覺得月牙可愛,嘴裡叼著牙刷子,不厚道地瞧著月牙笑道:「鹽巴哪兒有不苦的,小心些,別再咽下去了。」
月牙點頭如搗蒜,然後專心專意跟自己嘴裡的牙刷子做鬥爭。
等到刷完牙,柳金枝端來兩杯井水。
姐妹倆同時喝一口,仰起頭:「咕嚕咕嚕。」又使勁兒一吐,「噗——!」
涮牙水吐到外頭雪堆兒里,明月清輝下,水跡奇形怪狀。
月牙忍不住咧嘴一笑,指著自己吐的那片說:「阿姐你瞧,像兔子。」
柳金枝問:「那阿姐的像什麼?」
「像大雁!」
柳金枝哈哈大笑,抱著月牙站起來:「走,回屋睡覺去,阿姐給你耍手影戲。」
「好!」
只是歡聲笑語不絕時,隔壁柳霄倒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爬起來對著牆貼耳細聽了一會兒,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爾後又氣呼呼往床上一躺,乾脆扯過被子蒙住頭,一動不動了。
冬日的天亮得晚。
柳金枝醒來時,窗戶外頭還是一片黑,採蓮胡同的所有人家都沉浸在夜色里,只朦朧里隱隱約約透露出屋脊的邊緣,和牆邊只剩枯枝的老樹。
小心翼翼離開溫暖的被窩下床,月牙還在熟睡,餓得凹進去的小臉被細軟的長髮蓋著,顯出一派天真。
柳霄和月牙都餓的狠了,得給他們好生補補。
柳金枝心裡想著,躡手躡腳走到廚房,從麻袋裡摸出最後一點兒麵粉。
在篩粉技術還不怎麼成熟的古代,要得一袋精細白面要花費不少功夫,所以白面價貴,還不易得。
但她回程時想著給柳霄、月牙帶見面禮,就忍痛拿出銀子去買了一小袋。上次吃撥魚兒耗了一半,現下還有一半,她打算都給柳霄和月牙吃,就做份兒砂鍋辣子水滑面。
冬天面不好發,等待的時間更長,但好在她起得早,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於是從壁櫥下層取出襻膊,綁起袖子倒水揉面。
這砂鍋辣子水滑面,其實就是後世的辣子燴麵,做起來並不算複雜,但也很難做的好吃。
因為燴麵需要水、面比例調和均勻,再大力去揉它,好好醒出來,等面性發的十分滿時,逐塊揪拽,非得每塊都揪拽得又寬又薄之後下到開水裡煮熟,才能讓麵條勁道又好吃。
光是這一點就要難倒不少膳工了,而燴麵的虀頭又是一道難關。
需準備麻膩、杏仁兒膩、咸筍乾、醬瓜、姜、醃韭和黃瓜絲等配料,有條件的還可以加點煎肉調香,味道更妙。
她沒有這個條件,自然也不用煩惱該用什麼肉炒才更入味,她思慮的是如何用冬日裡頭的菜蔬,去代替澆頭配料里的一味黃瓜絲。
而至於麻膩、杏仁兒膩等醬,並咸筍乾、醬瓜、醃韭一類小菜,廚房裡已經備下了,應該都是項志軒叫小廝從外面店鋪里買的。
畢竟宋朝時,各類麻醬、醬油、料酒等調味用品早已遍布大街小巷,甚至現代人拌飯離不開的豆瓣醬,在宋朝都已風靡一時。若有需要,直接去買,十來文就能得到一大罐,實在不用自己苦哈哈在家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