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們食飯行也不會姑息。所以希望娘子莫要偷工減料,必得地道、用心。」
柳金枝小心接過這張薄薄契約,福身應答:「奴定然謹記。」
「如此,我們食飯行便挑選一位行老與娘子結對,凡有飲食上不懂的。如哪方菜錢貴賤?哪方人流多少?哪方人家要做四司六局?哪方物價漲跌?都可以請教行老。」
畫童拿出一本名冊,翻開看了片刻。
「蔡老正得閒,便與娘子安排吧。」
爾後便揮毫潑墨,寫下蔡老地址交與柳金枝。
應天爵笑道:「蔡老是食飯行里的老人了,在這汴京城也做了三十二年的食飯生意,出去問一句蔡氏飯館,就沒有不知道的。人脈廣,經驗足。能得他指點,娘子好福氣。」
柳金枝道:「今日正巧得空,不如應大哥引奴到蔡氏飯館拜見一下蔡老。」
「這是自然,說起來,蔡老的飯館與太常寺不過一街之隔,到時你倆還能做個鄰居呢。」
應天爵一邊笑著,一邊在前頭引路。
好在此前那輛驢車還沒走,於是又坐驢車南下,往御街宣德門前的太常寺去了。
蔡氏飯館不大,門口也沒什麼彩綢拒馬杈子,只一條白旗招子,上書「蔡氏飯館」四個大字。
雖然如此,但飯館內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足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
跑堂小二也格外熱情,但見柳金枝和應天爵是要往蔡氏飯館的方向來,隔著老遠就高聲歡迎:
「喲,二位客官裡面兒請!」
看著小二滿臉堆笑的模樣,柳金枝也不由莞爾。
一般來說,飯館裡最重要的是膳工,但在宋朝時期,跑堂小二也是不遜色於膳工的「鎮館之寶」。
因為宋朝飯館裡雖然有單子牌面,但每日菜色常有變化,所以當天有什麼菜,沒什麼菜,主推什麼特色菜,都需要跑堂小二記住。
這就要求跑堂小二擁有極強的記憶力。
除此之外,跑堂小二也得有眼力見。
遇見衣著稍微寒酸的客人,就報價位低一些的菜。遇見那類不差錢兒的,自然就得報些佛跳牆、熊掌、魚翅等等,否則也辱沒了人家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宋朝的跑堂小二還得有一把好嗓子。畢竟宋朝的報菜名不是單單用嘴說,而是「唱」。
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里就有寫到類似場景——
「行菜得之,近局次立,從頭唱念,報與局內。」
一道菜一道菜的高聲唱出來,既能讓膳房內聽得清楚,也能叫食客確定有沒有報錯菜名,可謂是一舉兩得。
當然,柳金枝不是來消費的,將手中契約遞與跑堂小二,勞煩他請出蔡老來面談。
蔡老看起來五十上下光景,目光炯炯有神,兩頰紅潤有光,是個精神抖擻的胖老頭。
想來他正在後廚忙碌,匆匆忙忙掀開廚簾出來時,額上、鼻尖滿是熱汗,渾身上下帶著濃郁菜香。
一見面,就急急忙忙道:「我知二位是從食飯行來,但現下老漢沒有閒工夫與二位多聊。小二!與柳娘子和應哥兒上壺茶。」
言罷又縮回膳房去了。
柳金枝倒不知一個小飯館居然能這般忙碌。
跑堂小二解釋道:「二位莫怪蔡老怠慢,實在是今日館子裡有位膳工告假回家守著娘子生產去了,館內人手調不過來,這才叫二位多等。」
一邊說,一邊與二人揀了個乾淨些的小桌落座了,殷勤與二人斟茶。
柳金枝垂眸一想。
往後她家本就要求蔡老多指點,現下有個現成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也就笑道:「若是人手不夠,不若奴去幫忙料理。奴雖年輕,但手上還算利落。」
跑堂小二一時遲疑:「這……」
這時,門口又有一波食客上門來。
跑堂小二隻好道:「娘子雖心善,我卻做不得主,您不如往膳房裡去問問蔡老。」
然後趕忙招呼食客去了。
應天爵道:「若妹子有心自管去襄助,我手頭上還有閒事要忙,當下先走一步,就不陪妹子在此處多吃茶了。」
現下就該是柳金枝與蔡老交談,應天爵再留也無甚用處。
於是柳金枝對應天爵福身一禮告謝後,蓮步輕移轉入膳房內。
膳房不大,共三口鍋灶,其中兩口有火,都由蔡老一人操持。旁邊還有一小童,看起來應是膳徒,蹲在旁邊洗菜、摘菜,打些下手。
但雜活兒太多,這膳徒手上忙不過來,將一尾鮮魚切破了苦膽,綠汁淌出,漫了一地,惹得蔡老發火:
「哎呀,你這小猢猻,沒由來的糟蹋一尾好鮮魚!現下前頭的食客還等著用,你叫我從哪兒再去撈一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