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枕星的眼淚刷的掉了下來,哽咽道:「我不走!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因為和這種事情你就要趕我走!」
對於這個他們之間最小的妹妹,紀溫庭作為年齡最大的哥哥,總是極盡關懷和包容。而眼淚往往是孟枕星常用不厭的武器。
可今天的事情非比尋常,紀溫庭有再大的包容心都沒法視而不見。
他加重了音量:「紀秉臣。」
紀秉臣真是兩頭為難,只好拉過孟枕星,在她耳邊悄聲說:「你躲房間裡得了,現在犟什麼,你還不知道我哥什麼性格啊。」
孟枕星這才不情不願地被紀秉臣帶走了。
他們一走,景寧就只得獨自面對紀溫庭的凝視。
他頭一次覺得紀秉臣也沒有那麼討人煩。
景寧心虛的垂著腦袋,低聲說:「紀先生,孟小姐只是提出了建議,但是我自己答應的。」
紀溫庭的嗓音很沉:「我允許了嗎?」
景寧啞口無言,一腔酸澀悶在胸腔內,鼓鼓脹脹的,像要在裡面爆炸,將酸澀的汁液沾滿五臟六腑。
「如果今天Asta發狂了,你的僥倖失敗了,你該怎麼辦?」
景寧無話可說。
他有時候心思縝密,有時候情緒上頭有不顧後果。
或許是自己的僥倖被紀溫庭包庇太久,景寧開始常常僥倖。
冷硬不過兩句,在見到景寧泛白的面色時,紀溫庭又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語氣:「就算是你沒事,那Asta該怎麼辦?」
景寧愣住了,眼神迷茫又疑惑,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紀溫庭嘆了口氣,近乎殘忍的對他說:「為了確保人的安全,在馬場發狂的馬,往往只有一種結局。」
景寧的心倏地往下一沉,整個人都僵住,到此刻才後怕的紅了眼眶。
被他訓斥這麼大一段都沒有要哭,在紀溫庭說到他的安危時似乎也不以為然,結果在聽到他的舉動可能會危及Asta的性命時,手指都緊攪得要破皮。
紀溫庭又一次心軟了。
「景寧,你太衝動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紀先生,我再也不會了。」
景寧是真心把Asta和滿月當成自己的朋友。
人類往往太虛偽,只有動物的信賴是最純粹的,所以當在紀溫庭的口中得知自己差點害死asta的時候,景寧是真的有些後怕。
他的命不值錢,但不要害了Asta。
紀溫庭沒有再追究下去,揮手叫來飼養員,讓他們把馬兒都帶進去。飼養員如蒙大赦,逃之夭夭,生怕紀溫庭再追責。
「回去吧。」
紀溫庭操控著輪椅轉身,沒往前走幾步就被人工代替。
紀溫庭便慢慢放開了遙控的手,任由景寧推著自己往回走。
入秋的風微涼,回去的路途不遠不近,但也有段路程。
兩個人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只聽得到耳邊的風聲和輪椅碾在小石板路上的咯咯聲。
在快要看到家宅後門時,景寧瞅緊了機會,很小聲的發問:「紀先生,你是不是……其實有點吃醋?」
紀溫庭似乎愣了下,語氣緊繃:「為什麼這麼問?」
景寧垂下眼說:「因為Asta是你最親近的朋友。」
紀溫庭沒料到景寧說的居然是他吃Asta的醋,心中一松的同時,不由失笑:「Asta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有權選擇誰成為他的朋友。他能向你邁出這一步,我只為他高興。」
景寧心中再次湧起那股異樣的感覺,像是微風拂過心中的麥田,金黃的稻穗在夕陽下搖搖擺擺。
他突然變得很膽大,他對紀溫庭說:「紀先生,其實我覺得Asta對我的喜愛來自於您。」
車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紀溫庭沒有聽明白景寧的意思,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景寧的手在紀溫庭輪椅後的把手上緊張的捏了捏,才鼓起勇氣說:「Asta能讀懂您的心。比如上次我差點摔下馬背,是因為您很擔心它才來救我,而每一次我來馬場您幾乎都在。它知道您對我的溫柔對我的好,於是覺得我也是可信賴的人。」
紀溫庭的面上出現了難得的瞬間的懵然,而後又倏然笑開,眉眼似乎也舒展開了:「是嗎?你的解讀很有意思。」
景寧抿了抿唇,又狡黠的笑道:「那紀先生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原來說了這麼多只是希望他能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