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入。茶室內燃了不少燈,亮如白晝。
宋青淮正坐在房中央,矮長的茶榻旁。
裹了茶香的熱息繞在他周圍,浮浮沉沉。突兀的動靜不曾驚擾他,只是微微催高了他的嘴角,
「本王以為你不會來。」
季與京扯下了面罩,微微頷首:「殿下那般疼愛黛黛,這一趟末將避不了。」
「坐。」
「多謝殿下。」
季與京坐定,景閒王親自給他斟了茶。
往他面前推時,他問,「黛黛適應嶺東的生活嗎?」
季與京:「挺好的,比我想像中好很多。」
宋青淮笑了聲,「現在身子骨是好很多了,小時候那是三天兩頭病。她一病,侯爺便是愁眉苦臉的,上朝也不帶收斂的。」
「久了,陛下和滿堂朝臣觀他神色就能知曉黛黛的身體狀況了。」
是林侯爺會做的事兒。
季與京不由腦補了那畫面,眉眼間有笑意氤氳開來。
宋青淮看在眼裡,嘴角的笑痕越發深了。
停頓了須臾,他主動將話茬帶回正題:「季將軍可知本王為何跳過黛黛私下見你?」
季與京臉上的笑容斂去:「不知。」
宋青淮:「是嗎?」
「本王,想請你扶四皇子入主東宮。」
景閒王的直接讓季與京心間起了波瀾,面上冷寂似覆了霜雪。
「四皇子非長非嫡,外家又無軍權仰仗,想扶他上位
談何容易?」
「理論上是這樣。可帝王四子,若沒了吳庭善實力可謂相當。」
或者更應該說,「若沒了吳庭善,母妃盛寵不衰母家低調富庶的四皇子是優勢最明顯的那一個。」
季與京:「殿下的意思是……」
宋青淮:「除掉吳庭善。」
季與京從前就聽過景閒王的名字了。
傳聞中他是個很隨和的人,對於權力的欲望不大的。
如今,為何這般?
季與京心中有惑,但這個頃刻,他很難有答案。
「殿下今次來武林大會是想網羅高手為你所用,暗殺吳庭善?」
「是。」
宋青淮開誠布公。
「但聽聞你和黛黛來到這裡,我覺得沒必要大費周折了。黛黛和四皇子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四皇子入主東宮,對林家對嶺東都好。」
宋青淮想得挺周全,唯一漏算的是:現在的季與京不願意再將自己和嶺東的命運壓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除了自己,他誰也信不過。
宋雲彥現在是好,但誰又能保證若干年後他不會成為下一個宋青梧。
吳庭善千錯萬錯,可那些軍功是真的,至今仍牢牢鎖住了西邊境線。
可皇家仍然想叫他死,沒留一絲情面。
季與京無法保證自己未來能比吳庭善做得更好。
說句難聽的,若他無法上位,未來的他和黛黛的孩兒都無法養在身邊。
「殿下所言極是,但末將不能殺吳庭善。」
宋青淮眉毛一挑:「哦?為何?」
季與京的真心話藏了一半說了一半:「同為邊境守將,末將若真的出面狙殺吳庭善,未來怕留下心結,心境不穩。」
「你擔心自己未來會落得跟吳庭善一般的下場?」
季與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宋青淮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笑了。
「回吧。」
「好好照顧黛黛。」
季與京起身告辭:「倘若殿下見到黛黛,莫要提及今夜討論的事兒,我怕她擔心。」
宋青淮:「這是自然。」
季與京離開了別苑,神不知鬼不覺。
他走後,寧憲從暗處走到宋青淮身後。
「殿下,接下來該如何?」
宋青淮細微地勾了勾唇:「給季與京和吳庭善一個非殺對方不可的理由。」
不就行了?
到時候,季與京該如何避免此事?
……
季與京回到客棧時,發現林青黛並不在房間。
但嬌人兒處事向來周全,不在專門留了字條給他。
【在茶室】
茶室,季與京記得就在這一層,供住在這一樓客人喝茶玩樂的,裡面各種棋牌都有。
季與京很快抵達。
敲門,是明淺開的門。
「姑爺。」
明淺和季與京打招呼,喧鬧聲混著酒氣同時漫出。
「中庸之道。」
「道貌岸然。」
「然……然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