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酒瓮,姚如意耳廓都紅了,有些臊得低頭接了過來。
梁大璫不明就裡,溫和地給姚如意解釋道:「此酒乃是宮中內酒庫新釀的『小槽真珠紅』。前日官家召林大人共進晚膳時,正好呈上此酒佐餐品鑑。這『小槽真珠紅』斟酒時酒液會如珍珠般滴下而得名。林大人見了便問道,此酒清如玉液,是否便是民間盛傳的宮廷玉液酒?官家也不知民間是如何傳頌的,見林大人喜愛,便賜下一壇。後來,林大人聽聞咱家要出宮尋姚小娘子,便特意囑咐咱家要將這壇酒帶給小娘子。」
姚如意:「……多謝梁內官了。」
救命,二叔怎麼還沒忘了宮廷玉液酒啊!
他還真的進宮要去了!
梁內官沒有發現姚如意強裝平靜的面容下那波濤洶湧、想掘個地洞鑽進去的心,還暗暗贊道:姚小娘子雖是官宦之女,卻不僅能在家道中落後能振作起來、不怨不艾,如今與官家打交道也是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真乃奇女子啊。
梁大璫又將手中那包袱和食盒物歸原主,又道:「食盒已清洗乾淨,還裝了些宮中暖室種的木耳、合蕈、鵝膏蕈、蓋蕈等,冬日裡想嘗此等鮮味可不易,官家見暖室進獻蕈菌,也囑咐內侍鮮采一盒賞給林大人烹煮湯食,他卻一絲不動,也讓咱家帶出來與姚小娘子了。」
「真勞煩梁內官了。」姚如意微微紅著臉,深深地福身道謝。
方子已買了,東西也帶到,梁大璫便也不耽擱了,他身上還有個重要差事,要去沈記買鴨子呢!這便與姚如意拱手行禮準備告辭。
姚如意手上沉甸甸的全是林聞安送出來的酒食,躊躇片刻,到底還是向前兩步,張嘴叫住了正要登車的梁大璫,小聲問道:「梁內官,我二……林大人在宮裡可好?」
梁大璫轉過身來,笑道:「姚小娘子放心,宮裡什麼都齊全,林大人在軍器監雖公事繁忙,卻有兩間休憩的屋子,官家不僅破例叫林大人的老僕人進來伺候,還叫兩個內侍為其專司打雜傳話跑腿兒,又請御醫時常來診視。前陣子周醫正才說,他新琢磨出一副藥,給林大人敷腿,療效不錯,前幾日陰雨綿綿,林大人腿已沒那麼疼,保不定能治好舊傷呢。」
那就好。姚如意鬆快不少,又委婉地追問道:「那朝廷幾時休沐啊,小年都過了呢……」
哪家公司上崗便連軸加班大半個月的,還沒有加班費,就算包吃包住還給報銷醫保也難以令人原諒吶?這樣的血汗工廠放在後世可要被掛在網上避雷的。
梁大璫聽出了姚如意話音里的一絲哀怨,好脾氣地安撫道:「姚小娘子寬心,這兩日林大人便也能休沐歸家了,官家三日前已下了旨,有些不大緊要的衙門昨日便已封印休沐了。」
這還差不多。
怪不得昨日孟慶元便回來了,還敢不顧一切追著去洛陽,看來各衙門放假的時日也有先後。姚如意有了准信,心裡也安定了,便又多多謝過了梁內官,送走他後,自己的腳步都雀躍了幾分。
她幹勁十足地先將酒和那盒鮮蘑菇都放回了灶房。先將酒罈子高高地收在上頭的柜子里,省得被姚爺爺發現偷喝。再把蘑菇先用籃子裝好,這裡頭的蘑菇種類還不少,姚如意就只認出了裡頭有香菇和木耳。
此時培育菌菇是通過「砍花法」在山林中砍伐櫟木、樺木等,利用自然孢子接種,再任其在潮濕溫暖的環境中生長,這個法子無法完全人工控制,此時能在暖房中培育出鮮菌,的確是非常珍貴了。
姚如意想了想,這樣難得的美味,真應該做一鍋菌菇湯底的火鍋來吃才不算浪費,便也先用濕布蓋起來,先存在櫥櫃中。
之後,她算了算時辰,趕忙先想了幾個針對自習室的問卷調查問題,勞煩姚爺爺幫著抄了大概三四十份,便請叢辛幫忙看鋪子時,若見學生過來買東西,便發給他們一份,請他們回去填一填。
匆匆忙忙忙完這些,天色不早,該出門了。她回屋認真梳了個同心髻,別了米珠簪子與絨花,塗了口脂畫了眉毛,又換上先前花了些銀錢找程娘子新裁的一套好衣裳。
這套新衣裳用的還是林聞安剛回京時給她帶的那箱好衣料子,她選了個黃地雲花錦,這衣裳領口袖口與衣擺都有多重不同的紋樣,有鎖子紋、梅花紋、萬字紋,但都用相近繡線的層疊,卻奇異地繡得艷而不火、繁而不亂。當時程娘子做好了叫她來取,她眼睛都有些挪不開了。
她平日裡要做活實在不捨得穿,這還是做好後頭一回上身。
算起來,姚如意也是兩輩子頭一回穿宋錦,摸著滑溜溜的,又暖和又漂亮,料子上的針線即便只是被冬日清淡的光照到都會閃閃發光一般。
怪不得貴人都愛穿這樣的衣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