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清爽,她再次牽上大黃、帶上三寸釘,二顧興國寺談生意去了。
姚如意出門約莫一兩個時辰後,夾巷裡的林司曹家。
午間睡了個長長的午覺,從午時一路睡到快酉時才醒的小石頭,總算從暖和的被子裡爬起來了。
冬日裡裹著暖被睡午覺,實在舒服,小石頭這幾日天越冷便睡得越沉,有時他大哥和孟博遠在這小屋子裡看話本子,看得瘋魔了似的,又是大笑,又是叫好,又是抱頭痛哭的,都吵不醒他。
這一覺睡太久,人還有些懵,一頭亂髮這兒支棱一撮,那兒鼓起一塊,像被牛舔過腦門似的。他在床榻上呆坐半晌,仿佛這魂兒才從夢裡慢慢回到他身子裡似的,他撓了撓臉,腦子裡遲鈍,轉個頭,又呆愣愣地望著旁邊的林維明、孟博遠和程書鈞。
他們仨正聚在林維明那狹窄的、極敷衍地用薄木板和倆樟木箱子拼成的桌案邊,頭碰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寫什麼。
這屋子逼仄得緊,除了靠牆的床榻,床頭緊挨著一張書桌,連把椅子都沒處放。這桌子也是衣箱子墊高做成的,矮矮的,他們爹買了兩隻厚厚的藤編蒲團,林維明平日裡便就著蒲團席地讀書。
之後,這屋子裡便沒什麼東西了。
小石頭打著哈欠,把捂在被褥里皺巴巴的棉衣一件件拉出來。
屋子裡衣櫃自也是沒有的,林維明和小石頭的日常衣裳都收在木板底下的樟木箱裡。林維明那兩套國子監的青衣長褙子和大衫,算是他頂頂體面的衣裳,不好收在箱子裡,萬一叫蟲蛀了可就遭了,便在薄板牆上釘了幾個木楔子掛著。
牆上除了衣裳,便僅有一副被曬得泛黃了的美人戲蝶圖作為裝飾。這畫兒裝裱得很粗糙,是勾欄里十個銅板能買一副的。這畫上畫的都是梨園裡演百戲、唱小曲兒最紅火的伶人,哪個伶人的美人圖賣得好,也是說出去極光鮮的事兒,常有那些為美人一擲千金的膏腴子弟,一買便買數百上千副的。
林維明自沒有這等財力,他攏共便只買過這一副。
小石頭都忘了這伶人的名號,好似叫什麼賽妙雲娘子,是前幾年勾欄里演紅極一時的雜劇《王相公休妻》里演潘娘子的女伶。
小石頭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每回程大哥和孟四哥非要擠在他大哥這擠得蚊子都快沒有落腳地的屋子裡,和他一塊兒讀書習字。
這能有地方好好寫字嗎?孟四哥家不是有張靠窗的大桌案麼?哦,對了,他不願回家。可是他過年也不回家嗎?
小石頭想起,上回他用窗扇夾核桃時,還見孟員外在他家門口來回踱步了許久,好幾次都抬手要扣門了,終究又縮了回去,步履沉沉地折回家去了。
孟員外不會是要把孟四哥丟在他家裡了麼?小石頭為自己的這個念頭吃了一驚,但又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兒。
他調皮搗蛋時,他娘扒掉他褲子打他屁股,就總會狠狠地罵他:「你再這麼淘兒,回頭便讓你爹把你丟了,去別家換個更乖的閨女回來!」
當時他嚇得哭天喊地,只是沒想到,原來孟四哥都長這麼大了,也會被爹娘因淘氣「丟了換妹妹」嗎?那孟四哥生得如此人高馬大,說不準還能給孟員外換兩個妹妹回來呢!
真可憐啊,孟四哥。
他盯著三人背影胡亂想了一陣,突然想起一件緊要的事情,忙整個人鑽進被褥,摸出褥子底下的紅布袋,仔仔細細地數了兩遍。
二十三個銅板,夠買大馬將軍一根腳指頭了。
他心滿意足地又數了一遍,在被子裡憋得滿臉通紅,又將布袋偷偷藏好。他如今每日在家都得數兩三遍,出門找茉莉和小菘玩時,還要把這紅布袋藏進裡衣裡帶走,戒心重得很。生怕他辛辛苦苦攢的錢被他大哥偷了,或是娘曬褥子發現充了公。
數好錢後,他便把紅布袋塞進中衣的內袋裡,開始給自己穿衣裳。他今兒要去茉莉家吃晚食,茉莉昨日便過來邀了他與小菘、關戎戎、姜荼幾個常在一起耍的孩子,叫他們來家裡一塊兒吃肉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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