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沒有甲舍學子那「恩蔭」的退路,是全憑自己苦熬出來!
落淚的不止他。好些考中的丁字號學齋學子也已圍了過來,他們找到自己名字,都來不及喜悅,喉頭便先哽咽了。他們出身寒微,無財無勢,無人看好,唯有先生不曾放棄。眾人圍著鄒博士,又是哭又是笑。
鄒博士挨個拍著他們的肩膀,自己也感慨萬千地抹著淚,啞著嗓子催促道:「……先回家去,等會喜報都到家裡了,都快家去吧。」
對啊!學子們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呢,慌忙作揖辭別恩師,拔腿就往家跑。越跑都覺著身量越輕,忍不住要蹦起來似的。
鄒博士望著他們,心裡也喜悅,臉上又不禁揚起笑來。
角落裡,獨獨落榜的十餘個丁字號學生,捂著臉,嗚嗚地哭出聲來。
鄒博士聽見了,斂了笑容走過去,將那些失利的學子一個個拉到身邊來,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哭什麼!此番雖未中第,但一次科場失意,焉能定終身得失?切莫要以一時之敗而自棄。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如今都還年輕,下一回,先生陪你們再考一遭就是了!都給我擦乾眼淚繼續學,別怕!」
「先生……可我這三年可不是白費了嗎!」
「白費什麼!」鄒博士擺手,目光如炬掃過眾人,「你們讀進肚裡的書、吃過的苦頭、磨礪出來的韌勁兒是不會背棄你的,今日所礪之志,異日必化鯤鵬之翼,何言徒勞?此乃天公試爾等心志也!」
那些落榜的少年怔怔望著鄒博士,眼淚掛在腮邊,目光淒切又茫然。鄒博士心一軟,挨個將他們拉到身邊,溫聲道:「先生知曉你們已盡力了,你們也不必再怪自己。考完了,自責也無用,不如向前看。」
巷子里春風拂過,門口那棵老榆樹長出的新葉簌簌輕響,篩下細碎的陽光。他領著這群垂頭喪氣的少年往外走,一行人腳步雖有些沉悶,但卻漸漸堅定。
「現下都跟先生回家去歇歇。若擔憂爹娘責罵,」鄒博士頓了頓,拍了拍其中一個孩子的肩頭,「一會兒先生換了衣裳,洗把臉,挨個陪你們回去分說。你們爹娘不知你們辛苦,但先生都看在眼裡。」
鄒博士領著人走了,這時,孟程林三人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三人的額頭上都滿是汗。貢院那邊人已經圍得牆鐵桶似的,里三層外三層,他們仨根本擠不進去,白跑一趟,只好又忙跑回來,一來一回便晚了。
幸好,鄒博士抄的榜已貼在牆上。三人擠到牆根下,仰著頭,目光急切地在那些潦草的名字里搜尋。
林維明很快找到了自己,竟在耿灝前頭沒幾個,五百多名。
風一陣陣吹動他額前汗濕的碎發,涼絲絲的,把林維明的心也吹得拔涼拔涼的。他想過自己名次不高,但沒料到竟然能墊底!難道是有哪一科被判為「下等」或是「不入格」了嗎?
此時科考三場考試:第一場策論,第二場帖經、墨義;第三場詩賦,每場均有「入格」與「不入格」之分,場場定「格」,場場排名。
最終總名次是依照三場合計的。如詩賦不合格者,若是其他兩科名次靠前,便會有吊車尾勉強通過的狀況。若是其他兩科也不出眾,便會直接落榜。
這只能等後續示榜貼出後才知曉了,因糊名法與謄錄法的緣故,試卷從謄錄完成起,所有學子的原始墨卷即被封存,考官與考生均無法接觸,但之後會連日公示每場名次,被稱為「示榜」,屆時,對名次有疑問的學子便能得知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若看了示榜,還是認為評卷有誤,還可向禮部或御史台申訴,由官家指派「覆試官」重新評閱,但僅限「明顯錯判」,且覆試時考生需重新答題,若是故意無理取鬧的,也會被褫奪功名。
林維明倒沒狂妄到覺得考官瞎了眼,只疑心是自己是不是詩賦又沒寫好。他之前寫詩便是苦手,寫得不好。正琢磨著,瞥見旁邊的程書鈞仰著頭,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他心裡一動,順著程書鈞的目光向上看去——
三甲之下,乙榜頭名,亦是今年國子監與辟雍兩學的魁首:
國子監丙字號,程書鈞。
那三個字,好似蘸飽了金墨似的,亮晶晶的,自個便跳進林維明眼裡了。他猛地回神,一把抱住了呆若木雞的程書鈞,比自己中了還歡喜,聲音尖銳得都劈了叉:「程大!程大!第四!你是第四!能進殿試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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