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實的手一空,再叫他一吼,當即嚇得縮回了手。
那股痛還沒過去,辜鎔聽到了一聲小小的嗚咽,像是有人想哭卻不敢哭,可實在憋不住了而從喉嚨里溢出來的抽泣。
他先是愣了一下,半晌,兩隻臂膀向後支起身體,慢慢坐起來。
ldquo辛實。rdquo他感到愕然,因此不敢聲張,只是慢慢地從辛實背後傾身靠近,剛發出聲音,那道隱隱約約的嗚咽就戛然而止了。
ldquo啊?rdquo黑夜裡,辛實慌亂地應了他,然後抬手擦了擦臉,窸窸窣窣地轉身就忙著要下床。
辜鎔把他從後頭一把拽住了。一隻手攥著辛實的手臂,一隻手伸到床頭邊摁亮了電燈。
金黃的電燈照亮了屋子。
辛實是個背對著他的姿勢,一片窄窄的背脊,一截雪白的脖頸。辜鎔按著他兩個瘦削的圓肩頭,將他扭過來朝向自己。那張素白俊秀的臉上,褶皺很淺的雙眼皮和秀挺的鼻尖上都是通紅的,黑長的睫毛被淚水沾得濡濕,可憐地纏成幾綹,隨著眨眼輕輕地顫抖。
真是辛實在哭。辜鎔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擰著眉盯著他看了半晌,問:ldquo哭什麼?rdquo
辛實又是抬手擦了擦眼睛,說:ldquo誰哭了。rdquo
辜鎔有些急了,提高聲音:ldquo我都聽見聲音了,沒哭你眼睛裡流的什麼,口水?rdquo
辛實還是低著頭,小聲地說:ldquo我以為你聽不見,才哭的。rdquo他的語氣有些懊悔,因為沒想到辜鎔今天耳朵這麼靈光,ldquo沒想哭給你聽,不知道咋了就是忍不住helliphelliprdquo
辜鎔被他氣笑了,這是正大光明地欺負他是半個聾子了。
辜家的人,誰敢在他面前提他的殘疾,辛實剛來時也不敢提,現在真是膽子大了。
可還不是叫他給慣大的。辜鎔按捺下脾氣,伸手將辛實的手拿下來,也不鬆開,就那麼攥在手裡,大拇指一圈一圈地揉他的虎口,寧靜地瞧著他,等辛實自己平息下來。
等到辛實慢慢敢抬眼同他對視了,他才開口:ldquo大半夜的,你委屈什麼?rdquo
辛實的手指在他手心裡動了動。辜鎔願意碰他,是不是說明也沒那麼討厭他。他的心又好受了些,慢慢地說:ldquo我想給你擦身,給你揉腿,你都不讓,躲著我。rdquo由於帶著鼻音,這聲音瓮聲瓮氣的,有點撒嬌的意思。
原來是為他哭的。辜鎔心一顫,渾身上下像被微弱的電打了一下,四肢百骸都舒坦起來。
他又湊得近些,認真地看著辛實的側臉,柔柔地說:ldquo我沒躲你,我想叫你多歇息。rdquo
辜鎔身上溫熱的氣息撲過來,辛實的眼皮顫了顫,心裡頭猛地跳一下,不大敢信地扭過頭,瞪大眼睛看他,說:ldquo真的?rdquo
他沒敢想自己瞞了辜鎔這麼多,辜鎔還願意寵著他。雖然他根本沒想瞞辜鎔,說起來簡直也很無辜,可他就是覺得對不住辜鎔。
辜鎔微笑著點了點頭,說:ldquo真的。rdquo
辛實盯著他看了片刻,吸了吸鼻子,嘴唇慢慢抿起來,像是個害羞的笑。
辜鎔的心又燥熱起來,他的視線灼熱地落在辛實粉紅的嘴唇上,看了半晌,他突然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辛實細膩白皙的手背,那力道不輕不慢,像是螞蟻爬,撓得人心痒痒。
辛實的五指在他手心裡動了動,像是想躲,可到底也沒躲,仿佛把那隻手送給了辜鎔,任由人家把玩他的手指。
這樣一個微涼的夜,只有兩個人是熱的,辜鎔有些情不自禁地去拿胸膛靠辛實的肩,貼住了,慢慢地問:ldquo有沒有一點捨不得我?rdquo
這個問題,不大像主僕間的,簡直親昵得過了頭。
換了別人,怎麼也得嚇一跳,可辛實從沒伺候過別的主人,因此也沒覺出辜鎔問的有多麼不合時宜。不假思索地,他重重點了點頭。
辜鎔攥他的那隻手用了力,ldquo不捨得,那就別走。rdquo他快速地說:ldquo把你大哥的名姓年紀和相貌告訴我,我拍電報叫在暹羅的朋友去找,我認識的人多,怎麼都比你無頭蒼蠅似的去亂轉來得快。rdquo
辛實倏然抬眼盯上他,那眼神,有震驚,更像是感動,說不舍,簡直還摻了些天真的愛意,辜鎔一瞬間真想低頭親上去。